“生死簿?”张忱翊没想到,失踪了那么多年的生死簿居然就在这里,不过他现在还是想先和孟落说清楚,“先不说生死簿,前辈你看,我剑术比不上千诚家主,阴阳术自然也逊色很多,也许容貌相似,可是世间相似的人那么多,我怎么可能就是千诚家主呢?”
“你的脸,你的身体,你的魂魄,全都是张千诚,你怎么可能不是张千诚?”孟落紧紧攥着那块手帕,扬声道。他似乎为了给自己加一点底气,把生死簿摔到了张忱翊胸口,“你看,这是你一笔一划写的生死簿,你不认得了吗!”他撩开头发,拿下耳边的桂花吊坠,拿到张忱翊面前,带着哭腔,道,“这是你送给我的吊坠,是你第一次亲我的时候给我的吊坠,你不记得了吗!!”他又从怀中拿出一个小像——是张家的狐狸小像——原来他就是那拿着狐狸小像的第三个人。他将狐狸小像往张忱翊手中一塞,道,“是你说,这生死簿,除了你我还有言儿以外谁都不能动!是你把这狐狸小像给我的!你真的都忘了吗!张千诚!”
“我……”张忱翊这下真的懵了。
生死簿的灵力,就在他胸口涌动。
然而下一秒,让张忱翊彻底傻了的事,发生了。
孟落大步走到他面前,拽住他的衣领,吻住了他。
那个吻,夹杂着孟落的泪水,和灼热的痛苦。
张忱翊愣了一下,然后将孟落推得远远的。
他刚想质问,幻境却消失掉了。眼前,又是一片风沙的院子。
他最后看到的,是孟落流着泪,红着眼眶的样子。
“千诚——千诚——”
又是一声声呼唤,和他拿到千诚琴时听到的呼唤如出一辙。
悲凄,绝望,不甘。
张忱翊呆坐着,逐渐清醒了过来。耳边,是夏鸢的叫声;眼前,是慌张的子桑越。
他摸了摸自己的嘴唇——还带着孟落的温度。
“怎么哭了?”子桑越的关切的声音传了过来。
“我……哭了吗?”张忱翊彻底清醒了,他摸了摸自己的脸,手背被泪水沾湿。
云天剑亮了亮,随即灭掉了。
“可能是他也见到了过去吧。”夏鸢道,“既然没事了,咱们先回屋子。”说着,就带着张忱翊和子桑越进了屋。
徐白鹭看着张忱翊的背影,皱了皱眉。
“孟落,你到底想干什么?”徐白鹭心道。他叫来徐大遥,张忱翊刚刚坐下,身旁的子桑越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子桑!”夏鸢忙拿出针封住他的灵骨,却发现他的灵力已经冲破了徐白鹭的封印,无法控制的流泻了出来。子桑越无力的趴在桌子上,眼神朦胧,似乎下一刻他就撑不住了。
张忱翊这下才想起来子桑越还中着毒,也就顾不上那个莫名其妙的亲吻了。
“师姐怎么办!这毒要怎么解?!”
夏鸢急急忙忙的给子桑越上药,张忱翊就在旁边给子桑越擦血。
“渡命灵!渡命灵是唯一的办法!”
“渡命灵?什么意思……”
“啧,就是把你的命灵分给子桑一半!”夏鸢瞪了张忱翊一眼,“你行吗?”
“我……”
张忱翊犹豫了。一瞬间,许多想法在他脑海里一闪而过。
“你什么你!要是怕死就算了!你要是不行,我来!”夏鸢看出他的犹豫,怒到。
“师姐!别,”张忱翊见状,忙按住了夏鸢的手,正色道,“我来吧。”
“你可想好了,命灵一旦给出去,你们两个同生同灭!你可别为了逞英雄才自己来!要是你以后不能做到时时刻刻陪在子桑身边,不如我来!”
张忱翊听了,又松开了夏鸢的手。
他看着因为灵力流失过多而失去意识的子桑越,心中一团乱麻。
他是要报仇的人,将来的他手上一定会沾满鲜血——当然,免不了无辜的人的鲜血。他还要翻越万水千山去找生死簿,还要去解决那个莫名其妙纠缠不清的孟落。
他的事情太多了。
可是子桑越不一样。子桑越只需要在南山当好他的三师兄就好了,要是实在闲了,下山去当个斩妖除魔的正经道长,去受万人敬仰就够了,实在是没必要跟着张忱翊。
张忱翊不是怕死,他只是想,若是把他的命灵给了子桑越,不就是捆绑了子桑越的自由?
……
“对不起,闷蛋。”沉默之后,张忱翊咬了咬牙,转过头,不再去看子桑越。
“师姐,你来吧。”然后消失在了空中。
夏鸢骂了一句,锤了锤桌子,将她的血和子桑越的血滴到了碗里,然后念了句咒语,等待着碗中的变化。若是碗中有反应,夏鸢就可以将她的命灵给子桑越。毕竟渡命灵是两个人的选择。一个愿意给,另一个并不一定愿意要。
夏鸢想,毕竟她和子桑越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都是彼此生命中重要的人。尽管在她有了徐白鹭之后两人有些疏远,但两人之间的情分丝毫不减。她想,她一定可以处理好子桑越和徐白鹭的关系。
她想,大不了,她就和子桑越一样,一辈子当个道士,也无所谓。
反正徐白鹭也不会离开。
但是,碗中没有任何反应。血在水面上晕开,越来越淡。
是子桑越拒绝了夏鸢,潜意识的拒绝。
“子桑越你在闹什么!”夏鸢又急又气。
张忱翊回过头,发现碗中的血已经很淡了,便知道是子桑越一定是不愿意拖累夏鸢。
“张忱翊……”子桑越眼神朦胧不清,然而他还是面对着张忱翊的方向,断断续续的叫着张忱翊的名字。
“你个闷蛋,你就不能好好活着?这么想回去和风华作伴?”张忱翊深吸了一口气,走到桌边,将碗中的血水倒掉,然后重新续上水。他拿过匕首,划破了自己的手腕,将他和子桑越的血滴进了碗里。
“你醒了可别怪我绑着你陪我报仇毁了你的人生理想!师姐,念咒!”
夏鸢还没想明白为什么,不过现在也只好念起咒语。念完的一瞬间,碗中的水泛起了一点涟漪。随后,两人的血滴盘旋着升起,在空中,似纠缠,似共舞,最终,融成了一滴。
“哎,你就非要跟我受苦。”张忱翊叹了口气,“你将来可不要怪我。”
“不怪……”
那滴血就浮在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