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列囚车忽然慢慢停了下来。
前面有几辆马车等在城门外的道路旁。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下了马车,和押送官低声说着什么。又迅速地塞了一张银票到押送官的手里。
离得远,中年男子的面容有些模糊。
卢潜的目光渐渐聚焦,神色也有了变化,忽地张口:“娘,是大舅!”
凌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时竟没听清。
卢潜又重复了一遍:“大舅来送我们了。”
凌氏迟钝的脑子终于反应了过来:“你大舅……是大哥来了?”她迅速用脏污的袖子擦了眼泪,定睛看了过去。
当看到凌大爷熟悉的身影脸孔时,凌氏瞬间又痛哭失声:“大哥!”
这一声叫嚷,到底传进了凌大爷的耳中。
凌大爷循着声音看过来,看到消瘦得不成样子的凌氏母子,眼中也是一热。拱手对押送官说道:“还请行个方便。我们来送妹妹一程!”
押送官收了一千两银票,自是不会刁难:“给你们一炷香的时辰。有什么要紧话,赶紧说。”
……
不仅是凌大爷来送行,还在病中的凌老太太也硬撑着来了。凌府上下所有人也都跟着来了。
凌老太太颤颤巍巍地被搀扶着下了马车,看到凌氏的第一眼就老泪纵横,一口一个我的儿,哭的不能自已。
凌氏也哭的撕心裂肺。
卢潜的目光在送行的凌家人中搜寻,很快便找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凌静姝!
她也来了!
她是来送他最后一程的吧!
她今年十七岁,褪去了所有的青涩,容颜极盛,宛如一朵盛放的牡丹,美的耀目动人。
阿姝!卢潜动了动嘴唇,无声地吐出两个字。
凌静姝的一双妙目看了过来。目光里没有心愿得偿的喜悦,也没有冷笑嘲弄,只有平静和淡漠。
是啊!对她来说,卢家的一切都已经永远成为过去了。他们再也不是她的噩梦。她可以放开一切,去过全新的生活了。
凌静姝缓缓走上前来,对着卢潜说道:“潜表弟,前途漫漫,一路珍重。”
卢潜以为自己再也不会哭了。可听到这短短的一句话,眼中的泪便涌了出来:“阿姝……是我们对不住你。”
他的声音压的很低,有些破碎模糊。除了凌静姝之外,无人留意。
“都过去了。”凌静姝面容依旧平静淡漠,声音轻柔悦耳:“说来,我还要感谢你才是。”
感谢你,从未向任何人透露过我的秘密。
感谢你,直到这一刻,落到流放关外的下场,也依然没有怨怼。
前世是他对不起她。这一世,说来却是她对不起无辜的卢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