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现在我和泪子眼前的少女，正是阿尔忒弥斯。

记着和她最初见面的时候，那时对方还是企图颠覆人类社会的异能组织头目，奥林匹斯的幕后boss，身穿着一件让人怎么看怎么别扭的宽大黑色神袍，整个人浑身上下都是阴谋感，而第二次见面，她是末日世界中的一个人类幸存组织首领，身穿一件宽大到不合身而且沾满了油漆的褪色工装，脸上带着倔强中的一丝茫然，假如没看到对方靓丽的面庞和那一头金发，你甚至很难将其和一个女生联想起来，而现在，阿尔忒弥斯再次换了身份和形象，如今的她是新世界阿瓦隆中的首批居民，身穿着浅绿色的，仿佛猎装一样的轻便束身衣裤，明媚的金色马尾上不再沾染油漆，而是被洗地干干净净，在林中的阳光下熠熠生辉，截至从独角兽背上掉下来之前，她整个人完全就如一个精神而活泼的来到林中打猎游玩的精灵少女一般充满活力。

三种装扮，或许正好体现着阿尔忒弥斯心态的三个阶段吧。

呃，对了，说到精灵少女——这时候我才终于想起阿尔忒弥斯这身打扮为何如此熟悉，原来就是当初在银月城中看到的，那些血精灵游侠和猎人常穿的紧身冒险装，当然，为了符合人类的穿着和审美观，它进行了不少的改进，变得更加接近现在人类社会的服饰，不过那简约中透露着优雅华贵的设计理念，肯定是来源于精灵族没错。

不消说，平常阿尔忒弥斯等人能接触到的唯一一个精灵，就是莉莉娜无误，现在影子城市和这个挂载空间之间的连接还没有正式开通，血精灵和其它世界的精灵族尚未获得进入阿瓦隆的通行许可，阿尔忒弥斯这身衣服只有可能是从莉莉娜那里得来的。

“这身打扮……是莉莉娜的主意吧？”

我眉毛一挑，语气古怪地说道，阿尔忒弥斯现在的打扮倒不是不好看，精灵族的手艺是不可能难看的，只是……

不管怎么说，阿尔忒弥斯都应该算是一个现代社会的人类，你让后街卖驴肉火烧的大叔穿身全身铠扛着战斧出来转一圈肯定是相当……呃，这个比喻有点猎奇了，我的意思是，一个现代社会的女中学生把精灵猎装当成日常服饰，看上去总有点怪怪的感觉。

嘛，虽然确实是挺养眼的。

“因为没有别的衣服穿啊，”阿尔忒弥斯灿烂地微笑着，“旧世界全部完蛋了，我们只有身上那身末日期间的旧衣服，所以就让经常过来的莉莉娜稍带了几件新的，没想到竟然是这样漂亮的款式，平常从没看到你的士兵们穿过类似风格的东西呢——啊，难道说在帝国里，这是什么奇怪的装扮吗？那个女神官好像总是喜欢恶作剧的样子！”

阿尔忒弥斯说着说着，突然想到了什么很严重的事情，然后立刻一脸紧张地低声惊呼起来。

啊，生命女神首席女祭司莉莉娜大人，看来你家上帝的脸已经被你丢光了——看看你究竟给我们的公民留下了什么印象！

看到阿尔忒弥斯一脸纠结的样子，我赶忙摆了摆手，解释道：“那倒不是，莉莉娜偶尔也是有节操的……你身上穿的事实上是精灵族的服饰，那是在另外一个宇宙中，由帝国所庇护的古老种族，严格来讲，莉莉娜应该也算半个精灵吧，所以给你准备了这种服饰……”

“精灵？”这次，阿尔忒弥斯和泪子一起惊呼了起来，“真有那种传说中的种族？”

我啪地一个手刀敲在泪子脑袋上：“瞎起哄！天天在影子城里乱逛，你难道没碰上那帮长耳朵？”

“我就是烘托一下气氛，啊哈哈……”泪子立刻揉着脑袋干笑起来。

泪子本来就是个相当活泼热情的女孩，而阿尔忒弥斯更是希望能在新生活开始的时候多结识几个朋友，因此，没用一会，两个人便聊得热火朝天，俨然成了相识多年的好姐妹，从泪子的口中，阿尔忒弥斯从另一个角度了解了神秘的希灵帝国，毕竟泪子在之前也属于被我们帮助的“弱势群体”，她看事情的角度和我自然不可能一样，以她的角度总结出的在希灵使徒之间生活的经验对阿尔忒弥斯而言明显比我折腾的“公民生活指南”和珊多拉编撰的“帝国公民法典”要靠谱很多。

听着泪子热心地向阿尔忒弥斯介绍希灵使徒们的生活习惯，在帝国社会中生活和在人类社会的不同之处，以及如何与那些看似凶悍的帝国兵成为好朋友的经验之谈，我隐隐意识到一件事：随着越来越多的各世界、各种族居民在这片特殊空间中生活，如何协调他们的关系似乎应该被放到日程表中了。

当然，我并不是说那些各族英雄之间会产生什么摩擦，影子城市在我们所“庇护”的那些世界之间已经被视作了近乎神界的崇高之所，能进入这里的，哪怕仅仅是过来为我们献上他们发现的珍奇神秘宝物的送货工，都要经过层层选拔，这些被选中的人不说圣贤，至少也得是公正良善之辈，而且对帝国的忠诚也绝无质疑，这样的人聚集在一起爆发冲突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但没有冲突并不意味着一切太平，很多种族之间存在着巨大的文化差异，甚至是文化矛盾，地球上的两个民族之间尚且能因各种原因而对立，更别提是来自两个世界的，甚至连世界观都迥然不同的种族，现在，这种矛盾还因为基数过少和各自领袖的管制而没有引发什么后果，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当影子城市和作为更高一层“圣地”的阿瓦隆中都布满了来自各个世界的英雄人物之后，你还能指望他们依靠自觉完全摒弃这种矛盾吗？

即使在共同的最高理念下，这些种族可以和平共处，那各种各样的理念差异恐怕也将大大削弱联合军团的力量，而我们对堕落使徒和深渊力量最大的优势就是这许多世界组成的庞大联军，任何可能削弱联盟的因素都必须被排除掉。

在上古时代，帝国最辉煌的时期，希灵使徒们也组建过类似的世界联合，这种规模庞大而且忠诚度比较可靠的力量虽然不能在战斗力上和帝国军相提并论，却也是对抗深渊最有力的武器之一，当初的希灵统治者协调各世界的方法我听珊多拉提起过，相当简单：以帝国领导者为核心，组建唯一具有发言权的执政官团体，这个团体仅对讨伐深渊的战争事件发布命令，也仅仅处理各族之间有关军事的动议，而在同时，帝国的各附庸种族也不得在与联合作战无关的任何领域产生交流，也就是说，不管你来自哪个世界，不管你们那里流行什么东西，来到联军总部之后，你我之间唯一可以讨论的就只有“作战”，除了这个话题之外，哪怕你说一句“XX餐厅的土豆挺好吃”，都属于触犯禁令。

当然，上面的例子可能夸张了点，但基本上，当初希灵使徒组建的世界联军就是那么个样子。

这种管理方式自然不怎么明智，但你不能指望一帮完全遵循机械化思考和最优化行动的标准希灵使徒去理解什么叫自由主义，什么叫人文关怀——他们完全是在按照管理帝国公民的方法来统治那些附庸种族的。

强权统治很好地避免了各种族之间的矛盾冲突，但说实话，以这种铁腕政策组建的联军，其跨世界联合和攻防整体的优点必然也会被削弱很多，那些附庸种族看上去更像是消耗性的炮灰，而没有被作为真正的战力，而且很明显，那种联军形式也不适合目前聚集在我们手下的这些种族。

我要的是真正联合在一起，如同浇筑而成的钢铁防线，所有诸界远征军的成员都必须亲如兄弟，能够无条件地为整个军团付出一切，而不是在高压统治和铁腕政治下盲目行动、一旦帝国统治力量松动就立刻散成一摊的炮灰。

或许我们可以考虑形成一种只有在影子空间中需要所有种族共同遵守的氛围，或者是别的什么方法，让他们可以在正常交流的同时，也避免因文化冲突而产生间隙，这是一项非常麻烦的工作，而且需要从事者深入了解各个种族的习惯，也要能够以“公民”的角度来思考如何在希灵帝国统治下生活，目前这项工作我们是交给帝国兵来进行的——也就是某个令人无比残念的“帝国城管大队”，光从这个倒霉的名字和其工作人员组成你就能看出来，他们已经把这项工作折腾到了何等蛋疼的程度。

现在看来，或许更好的选择是让这些附庸种族自己来组成类似的管理组织，我们要做的，只是任免那些来自各世界的合格人选而已。

需要注意的是，这个管理组织要做的仅仅是管理附庸种族内部的事物，其权限也仅限于文化交流和解决矛盾，对影子基地和帝国军事体制不能产生任何影响，珊多拉也不必担心这样会削弱我们对那些附庸种族的制御力，而且据我猜想，这样一来可能还会大大提高各族联军的协同作战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