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让其他两个星球上的特工检查他们那里的土著居民是不是也有一样的情况,但估计答案不会有意外,”珊多拉不动声色地消灭了第十二碗“巧克力汤”,在精神连接里说道,“现在已经有两名特工尝试去追溯那些被带走的土著居民的下落,不过被带走的人好像都被送到了梅洛瓦母星圈,即使以帝国特工的本领,要不动声色地潜入那地方也有点困难……梅洛瓦人在母星设置了大量旧帝国警戒设备,安保程度不会比影子城低多少。可能最终还是要我们亲自去解决这个问题……”
“咳咳。”正在我和珊多拉通过精神连接偷偷商谈这些事情的时候,桌上突然传来一阵女孩子的轻咳声,我抬头一看,发现阿奴丽丽正看着这边:刚才一直在和阿奴扎说话,我把她给忽略了。
“额,有事?”我看着这个可能知道很多秘密的女孩,心说刚才和阿奴扎的对话难道引起了她的兴趣?
“没,就是突然很想了解一下你们旅途中发生的事情,我对这些事很好奇……吃完饭能来我房间一趟么?你们所有人。”
“诶,我也有兴趣,我也有兴趣,”阿奴扎立刻接茬叫起来,“我这这个村子呆了好多年了,还真不知道外面的世界什么样,呆会你们也给我讲讲……”
“阿奴扎,你还有工作要做,”阿奴丽丽很严肃地看了自己弟弟一眼,“你是这个村子的村长,别忘了爷爷走的时候是怎么交待你的。”
阿奴扎被他姐姐管教的服服帖帖的,闻言顿时低下头哦了一声,专心扒饭。看到这一幕,我露出了会心的微笑:自己在老姐面前好像也是一个德性……这就是御姐的战斗力么?
旁边林雪给我使了个眼色,我对她的意思心领神会:这时候阿奴丽丽叫我们去和她私下谈谈,肯定不会是真的对所谓旅行有兴趣,她有话要说了。
看样子我们无意中突破了这个女孩的警戒点,或许……就是在刚才让阿奴扎计数的时候。
吃完饭后阿奴扎就被他姐打发去工作,或许整个星球像阿奴扎这样需要别人催促才会去工作的人也只有寥寥几个吧,没有受到神经毒剂影响的阿奴扎,无法做到像普通村民一样精确依照时刻表来生活,他的姐姐在这种情况下隐瞒真相如此之久也真不容易,当然更重要的是阿奴扎很听他姐的话——如果丫是个熊孩子的话大概七岁以前就让梅洛瓦人打死了。
我们则跟特务接头一样溜到了二楼,一帮人全挤在阿奴丽丽的房间里。
“你们能数数?”阿奴丽丽开门见山地说道,她对我们也不客气,说话很少客套,或许这是因为同为“有秘密的人”,前提立场就没有客套的必要。
“比你想象的还精通,”我点点头,“看样子这也是个挺罕见的才能。”
阿奴丽丽靠在窗口,看着外面忙碌而又茫然的村庄:“真不知道你们到底是从什么样的地方来的,怎么会如此缺乏常识。难道你们就没发现这么明显的……好吧,或许是我多虑了,但看样子我的运气不错,你们这样有天分的人竟然会自己出现在我面前……你们是二次免疫者。”
我们顿时一愣,又听到一个没听说过的名词:二次免疫者,这是什么玩意儿?
“二次免疫是比单纯免疫神经毒剂的洗脑效果更加罕见的变异情况,只有百分之零点一的出现几率,而且其中一大半都无法活着逃过那些‘神’的眼睛……”阿奴丽丽突然站起身,在房间角落一个看上去是杂物箱的藤条箱里翻找起什么东西来,一边说道,“因为遗传因子是不稳定的,变异脱控的问题始终存在,所以他们才在遗传因子的基础上,又通过全族服用神经毒剂来进行更稳定的控制。神经毒剂有两个作用,第一是对洗脑起到促进效果,并消除普通人对‘神’的质疑心态,第二,则是在婴儿阶段一次生效,在初期就抑制人的脑发育,使人类无法识别数字、机械和步骤超过三步的非连续性逻辑。大多数神经毒剂免疫者都只能免疫第一种情况,无法免疫第二种情况。因为神经毒剂对大脑的破坏作用是在婴儿阶段进行的,新生儿第一次服药后二至四天内,脑组织就会受到影响。而即使是天生的免疫者,在刚出生的时候也很脆弱,免疫力还没有表现出来,所以他们都在产生抗药性之前就被破坏了数学思考能力。事实上神经毒剂免疫者都是在大约六岁之后才会表现出对药剂的抵抗力,在六岁之前他们同样受到洗脑的控制,这就是为什么几乎所有人都无法数数,在这个星球上,没有人在六岁之前可以逃过神经毒剂的侵蚀。二次免疫者是天生不会被破坏数学能力的人,他们比一般的免疫者要宝贵无数倍,现在竟然一下子出现了这么多,难道你们整个家族……”
“你是二次免疫者么?”珊多拉突然看着阿奴丽丽,“我记得你连神经毒剂最基本的洗脑作用都没法抵抗,只能靠减少服药量来脱离控制,但你绝对不至于没法计数吧。”
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珊多拉可能用上了轻微的精神干涉,好让阿奴丽丽不觉得这个问题很突兀,毕竟在对方眼中,我们一群人应该是比她还无知的“普通人”才对。阿奴丽丽略微犹豫了一下,轻轻点头:“我是接受了反向改造的二次免疫者。在因为某些原因,我必须重新接受神经毒剂的影响,但在改造之前,我的数学能力已经成熟,所以不会再被摧毁。”
我顿时大为惊讶,感觉眼前这个女孩身上的秘密简直已经成山:她原本竟然是个和阿奴扎一样的免疫者!然而却接受了所谓的反向改造,好再次受到毒剂控制……这种反向改造必然不是她在这铁器时代初期的小村庄里自己完成的,不管怎么想,这都是一个需要无菌室白大褂和一堆玻璃瓶的过程,也就是说……
“接下来我要说的事情可能会颠覆你们的认知……不,颠覆你们的一切,”阿奴丽丽找到了她要找的东西,将其托在胸前,“或许几代人甚至十几代人才能完成这一使命,你我都无法活着看到那一天的到来,但是……你们希望真正地活着么?结束这种颠沛流离的流亡生活,真正有一个目标地活着,只为了总有一天,我们的子孙后代可以重新自由地呼吸,可以永远摆脱神经毒剂和洗脑的控制。在你们作出答复之前我只能说这么多,但如果你们同意,我会告诉你们一切。”
“听上去挺严重,”我挠挠下巴,“你就不怕万一我们不答应?你现在说的已经够多了。”
阿奴丽丽回答的很平淡:“没关系,按照规定,我会处理好你们之后的事。相信我,虽然看上去是这样,但我有对付数百人的自信。”
“说实话,你不是个合格的忽悠者,”莉莉娜吐吐舌头,“哪有一开始就把事情说那么严重,还不给人甜枣的?就是画你也要先画个大饼,这才好拉人嘛——比如你可以说‘我们一定会获得自由,因为我们胜券在握’,这又不是骗人,反正被忽悠上当的人要么最后真的自由了,要么真的死翘了,绝逼没有反驳你的机会。干这行的,你得会语言艺术……”
众人:“……”
这丫头还真敢说出来啊!
“咳咳,别在意她的话,”我顺手把莉莉娜扔一边去,看着阿奴丽丽手里捧着的那个小玩意儿,那是一个灰蓝色的金属圆柱,易拉罐大小,表面有微光流动,它看上去很旧,但似乎运转良好,并且正在发射一个隐藏很好的空间信号——这么个玩意儿,扔地球上够全世界科学院的大爷大妈们研究半辈子的,现在它却出现在一个穿着粗麻布衣服和兽皮靴的土姑娘手里,我微笑起来,感觉进展很令人满意,“我可以代表大家的意见——我们入伙。其实我很聪明的,你说了这么多,我大概猜到了什么,你……应该是你们吧?”
阿奴丽丽微不可查地呼了口气,随后举起了手中的小设备:“那么接下来,我要带你们去一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