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掠过端坐桌前,审案拭卷的某人,再扫视过某位大爷手下看似目不转睛品读着的书上内容,嘴角以牵强的角度扯出怪异的弧度,索性抬腿去门外守着了——
如果他刚刚没看错的话,主子半个时辰以前就看到这儿了吧?
光影度过,银辉渐偏,门上那道投射照亮的路也随着夜风渐凉,星光隐暗,偏了,窄了,最终恢复如初,像从未亮过一样和这长夜竹阴沦为一体。
雾蒙夜色中,门口一道人影踱来踱去,玄风眼看着天色越来越晚,却还不见妘瑶身影,脚下步子心急下不免跨的更快,更急了些。
妘丞相回来的时候说王妃出去一趟,怎么这一趟都快赶上第二天的日出了?
不行,得去找找!今天早上出去的时候,主子为了尊重王妃隐私,这次特意破天荒没派人跟着。
所以眼下妘瑶到底是去了哪儿,他们谁也不知道。
当机立断,玄风急吼吼的三两下迈上台阶,正准备敲门报备一声,就听“咯吱”一声,君谨宸已经推门出来了。
“去找!”
话音随风荡入半空,一道紫色闪电越过竹韵阁的竹林上空,君谨宸借力空跃踩上暗角处的屋檐拐,衣襟处的金丝牡丹被凉风大力贯起,称托出男子越发挺拔的身躯。
玄风看着三两下就消失了的人影,腾空一翻,立在屋檐下的足尖及时灵活一转,往另一方向而去,几个起伏也消失在了原地。
一时间人去楼空,诺大的竹韵阁空余几盏明烛摇曳,等着夜归人。
子夜风凉,按说妘颋现在的这副身子骨,应当是受不了风寒,需得门窗紧闭着才对,可清莲小苑里的梨花木门却大大往两边张开着,任由风气夹杂霜寒往屋里灌,生生扯的桌上的灯火扑扇斜摇,东倒西歪。
屋内妘颋咳了一声,妘琪立马加快了脚下的步子,几十岁的佝偻老人,疾步踏出了风声赫赫,还没走到门跟前,就已经早早的伸手探出去关门,想挡住门外霜寒入骨。
关上门的同时,妘琪视线掠过屋外的一片暗沉,余光中早已不见了那抹紫色,空余还未消散的檀香味驻足徘徊于门前,风凉月寒下,他蹙眉忧心不已叹道:“老爷,小姐还未回来……”
一语毕,榻上人无言,静默室内又是一阵刻意压低的咳嗽声。
蓦了,那声音才沙哑响起,“怪我发现的太迟了……”
沧桑如冰峰林立,三九严寒茫茫雪山的嗓音和带着厚重的自责几欲喷薄而出。
妘琪关完门还没来得及放下的手就这样一震,僵在了门框边儿上。
浮光掠影间,他想起了很多年前,真正代表权贵之家的一族,彼时,他们还是家弦户诵,人人艳羡的芸祁望族。
奈何抵不过山河血变骸骨埋城的血泪。
帝王家一旨诏书,覆灭他芸祁满族,而今这一卦……
“孤煞南北星,一死一孤思……”
一死,一孤思——
妘瑶就着一口酒,掂了掂手中的粗砾鼓腹酒瓶,手一摆,劣质的酒瓶便啪一声,碎在了长街口。
街面上人影空荡,连流浪汉都早早蜷在了北街的胡同巷里。她酒劲儿下左右摇摆的步子踏在这青石地面上,更添空旷人寂。
碎了一只酒瓶,妘瑶从左手上还挂着的两瓶酒中,当下取了一瓶来,拔开塞子,仰头又灌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