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寒迫重的夜,妘妍曦慌里慌张跑出来的时候,只着一身单衣,此刻夜色愈发暮沉,呼啸而至的风气张牙舞爪在这夜幕沉沉下的顿郁中。疯狂叫嚣着试图撕破一些久久沉淀的尘土。
被这风吹着,妘妍曦混乱的大脑反而渐渐清明了起来。
怕什么?反正她已经被宸王救了出来,大不了以后不去再找她麻烦就是了。
这般想着,妘妍曦已经十分欢喜的戴上了那支属于自己的玉钗,细细的放在指梢下摩擦。心里已经悄悄许诺决定了看在妘颋的面子上,以后可以稍微对妘瑶好一点,当然这个好一点也仅限于妘瑶不找她麻烦。
女子瘦削的身子上,因为太瘦的缘故,连原先带着点儿婴儿肥的脸都去了几分少女的青春灵动,有些病怏怏的憔倦。
看一眼劲风狂舞下的枝摆,觉得这个时候还是不去打扰妘颋的好,稳定了情绪,她便转身打算去找人先问问妘颋的身体状况。
这边妘妍曦脚下步子刚动,那边清莲小苑灯光亮堂的屋内突然传出了一道女声。
妘妍曦讶然一惊,脚下的步子收了回来。拧眉,娘亲怎么会在这儿?
不怪妘妍曦吃惊疑惑,而是从她记事以来,许氏便常年呆在芙蓉苑里吃斋念佛,偶尔家宴都不一定能看的到人,更别说是能和妘颋独处一室,还是这个时辰。
少女心中疑惑卷起,开枝散叶涤起万千好奇。便蹑手蹑脚的踏过了脚下这道纠结犹豫了半天的路。
“好喝吗?”
妘颋不答,冷着一张脸目不斜视的盯着桌上的盅。
许氏微微垂眸,看着桌上已经见了底的莲子汤,眼底情绪莫明。
“我记得当年她最擅长的就是这莲子汤了,能让你喝这么多,起码说明这么多年来我的一番心思还是有些用处的,能把她这碗莲子汤的火候掌握到八九分,我应该高兴才对的……”
许氏的声音很轻,凝着桌上的莲子汤,淡淡诉说着那些一晃十余载的旧人旧事。
话落,她伸手替妘颋捋过鬓角有些散落的霜白银丝,蹙了蹙眉,毫无起伏的平稳声音又道:
“可是,奇怪的是,我不但高兴不起来,怎么还这么不快呢?你说……这是为什么?”
为什么呢?
妘颋目光斜透了三分,脑中掠过满塘静敛绽放的莲花,平静答:“我不过是你的昙花一现,无足轻重的一笔罢了,你又何必念念不忘,执拗这么些年。”
许氏一双杏眸挑起,发髻高挽下的风情多了几分少女的情窦初开,手下整理白发的动作更加轻柔了几分,她笑,只是这笑容里的凄苦寂寥浓的叫人不忍直视,十里星河,光耀灼灼,仿佛都照不亮那双杏眸里的死灰沉寂。
“我记得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是在宫中宴会上。那年我十五岁随父亲入宫,宫里的王侯贵族,青年才俊确实不少,看的人眼花缭乱。我到现在都想不明白,那么多没有家室,尚未娶妻的人,怎么就偏偏一心想入这妘府,哪怕是做个一辈子抬不起头的妾室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