妘颋说:
“你这丫头,叫我操心操了一辈子了,以后就别动不动抹眼泪再叫我这把老骨头给你操心了。”
……
遥遥苍穹,天际半壁上的群星闪烁,莹莹生光。妘瑶凝视着天边一颗孤零零亮着的星星,心头钝钝,咽喉噎疼。
原来记忆力太好,会这般难受。
“瑶儿,爹爹此生唯一的心愿,便是愿你安好。答应爹爹,离开他吧……他千好万好,也非你良人。”
面前人脸翻转沉沦转瞬即逝,镜花水月般一触即碎,再定眼看时,远处的山依然还是暮色沉沉的稳稳扎根在原地,隐隐只看的一个大概的乌黑轮廓来。
妘瑶眺望着千百里外的苍凉,缓慢开口,语气坚决果敢,她说:“君谨宸……我累了,也厌了。”
一语道尽调中苍桑,明明是风华正茂的花季少女,可笼罩在她周边的哀伤与清凉却沉重到令人心头一窒。
像是无数个哀婉叹息的凄怨亡魂,以血讴歌出的一声灵魂喟叹,妘瑶这一句轻描淡写犹如鸿毛的“累了,厌了”却压着堪比千斤的力度,重重砸在了君谨宸心里。
压的他几乎身形不稳。
一语未落,话音再续:
“合约……作废吧。答应你的事情都差不多完成了,至于你答应我的……”顿了顿,妘瑶才艰难飘出几个字“就算了吧。”
一拍两散,各自安好罢,百弩弓所需的九天玄铁已经有了,图纸刻画毫末皆详细标注,以青木的本事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至于她,当初入宸王府所为也不过妘颋,所护仍是为此一人。现如今那人已去,又有什么可护的呢?
良久无声,徒留远处赫赫刮来的风携尘卷来,拉扯着青石长阶上欣欣而立的两道人影,肆意嚣张的掠起二人飘飞的衣襟袖袍,划出半空中一个又一个难舍难分的缠绵轨迹。
他的墨发带着她的青丝,一同乱了二人的视线,迷离了各自的眼帘。
紫衣慵懒,尊贵如斯的男子,薄唇抿成一条线的嘴角终是动了动,问道:
“为何?”
身前微微侧着身子,靠前一步的女子忽而敛眉娇笑。眉眼生花,“因为我惜命呀!”
“你不是常说夫贵妻荣吗?”
“荣华富贵过眼云烟,那及小命万分之一重。”
君谨宸问的谨慎小心,有些小心翼翼的张口,似乎在等,等一个可以峰回路转的答案。
妘瑶却是答得娇俏而又坦白,赤裸裸直白摊牌——她怕死。
不死心的宸大王爷蹙眉,眸底的光亮灼的烫人般,凝着妘瑶再次开口,字字铿锵犹如誓言般掷出:“有我在,你的小命丢不了。”
“……是吗?”妘瑶嗤笑一声,抬起熠熠生辉映着皎皎清光的眸,无力一叹,“如果不是他们都走了,我真的以为有你在就能万事无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