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航抬袖狠狠一抹眼睛,眼前的视线稍微清晰了一点儿又立马模糊朦胧了起来。
日头下,他紧抿发白的唇角微微带着哆嗦的颤意,失神的眸里几分手足无措,几分茫然绝望。
终究是一场水中虚月罢了,那人许了他姐弟二人看的到曙光的未来,却又亲手推他们入了深渊……
一路不管不顾往下冲的脚步戛然而止,乐航身形猛然顿住,时间静止般的定格在哪儿良久,久到满身的颓然之气从身体里四处逃窜出来萦满四周积压沉抑的空气。
他低垂着的眉眼里,三分讥笑,四分自嘲,余下几分锋利如刀的刻骨冷意,忽而泄了闸似的一股脑儿涌上他温厚的眉眼。
哪里还用再去问的?心底纯净且赤子之心无恶念无贪欲……
这样纵迹世间也难寻的一个器皿,乐航比谁都清楚,除了他姐姐,不会再是别人。
哪怕血脉纯正如百里一族的嫡系血脉,也不会,那人说过,她姐姐是天生的育蛊器皿。
可笑他如此孤注一掷押上一切,居然还妄想那人会放了自己用着最趁手的一个器皿。
真是可笑又可悲。
那人宁愿培育牵引蛊以活人器皿为祭,也果然是不愿意如他心愿的。
醍醐灌顶般的,乐航那些积压期盼多年的魔怔突而日出雾散般的破开。
他低低一笑,笑意凉薄而又讥讽,笑自己的天真愚蠢。
明知是水中捞月,还是义无反顾了一场,这场从头到尾耗尽他十八年等待,十八年期盼,十八年筹谋的梦终究还是醒了。
哪怕自己有多不愿意相信,事实总是会扒皮抽筋的血淋淋摊在他眼前,不容他自欺欺人退避半分。
最好的器皿,生来便是为蛊而生的工具,如此量身打造,又怎会真的给他?
可笑他可怜愚昧,竟信了这话,如此剜心剔骨,非得亲眼看到才会幡然醒悟。
手下动作慢条斯理中甚至还带着几分优雅来,乐航抬手吹响哨声,循声而来俯冲而下的一只纯白雁落上他肩。
没有笔墨,他眉眼都没抬的撕下内袍上一片雪白衣衫,眼睛也没眨的以血代墨,写下牵引蛊毒有异。
信出雁飞,乐航如雕塑一般定格的身影一动不动,就那样固执而又坚持的立在原地。
千丝万缕的光映上他额角耷拉下来的几撮碎发,隐隐露出他黑发下雪白的额头一角,发是浓黑的,额是莹白中透着凉意的透。
风起捎带着各种花香袭来,沁人心脾的味道充斥着乐航已经接近麻木的神经。
他的目光眺望上逍遥门里高云耸立,几欲破入云端的巍巍山峰——仙家福祉地,天下第一门。
久久也没有收回,仿佛那隐隐破云而入的巍巍山峰里有着他的神往与憧憬。
有着他这沦为人刀可笑一生的所有美好。
大雁飞啼鸣下,盘桓于半空头顶。乐航出神般僵硬的眉眼终于动了动。
他仰头看着很快回来的这只雁,眉头微蹙,落雁门衣襟袖摆处以丝线纹上去的振翅飞雁,便是这雁,专供门内传递紧急消息,此雁不比寻常,速度极快,且经过悉心调教,层层筛选,甚通人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