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笑的是,她现在回忆起自己的上辈子,最清晰的两个画面,一个是两岁时不安惊慌的自己,还有就是临死前眼见着出口在面前合上,虫潮像她涌来时的绝望。
她今天看到那个亲手合上出口的人了。
即使比那时候要年轻了太多,这时候的那人还是玩世不恭的花花公子模样,和那时候位高权重不怒自威的他一点都不一样,但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于珏平,这是她相处了近百年的枕边人。
哦,怎么能说是枕边人呢,对于珏平而言,她不过是某个小家族为了攀附,而送来的玩物而已。
这个把她当礼物送给于珏平的人,可是她名义上的夫君,申涵芝口中所说帮她千挑万选才相中的好夫君呢。
申涵芝哪里知道,她的好女婿,在她刚咽气的时候,就把她的女儿当成礼物送人了呢。
不过,申涵芝若是知道了,说不定还会反过来劝她好好过下去,争取抓住于珏平的心。
非要说的话,若是把自己放在一个玩物的姿态上,于珏平对她其实不算太坏,该有的没短了她,甚至她能修炼到筑基后期,有机会结成金丹,都离不开于珏平对她的帮助。
就算是最后一次于珏平留下她丧命,也算是一个玩物的正常归宿。
她对于珏平的恨意并不强烈,既然天道给她重来一次的机会,她并不想把自己的人生浪费在这种没有意义的事情上,而且,她真正的仇人也不是于珏平。
想到真正打破她的平静生活,害她落得最后惨状的人,卞若兰觉得自己在房里待不住了。
申涵芝依旧在门外喋喋不休,她已经不耐出去面对申涵芝那些无谓的事情了,她得在进太一宗之前,抓紧一切时间提升自己。
翻窗而出的时候,遇到了面如死灰,但看着她时眼神却仿佛焠了火的,那个被申涵芝抱走了孩子的女人。
卞若兰又是一阵恍惚,这种眼神她也熟悉,还在于珏平身边时,她见过不少。
想来她最后死亡之时,不少这种眼神的拥有者会是快意的。
她不想再看到这样的眼神了,让她厌恶让她烦闷,更容易让她想起那些她努力想要忘掉的东西。
当然,拥有这种眼神的人有极其可悲,大概这就是所谓的“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了。
浮萍一样的生活,看似拥有不少的东西,可惜这些东西都是别人给的,而给予的人只要一个不爽,随时都能将其收回。
卞若兰告诫自己,一定不能再次落得这样的结果了,犯蠢一次就够了。
无视了那人,卞若兰从家中的后门出了门,申涵芝应该会气很久,而且在祖父与祖母的高威下,申涵芝也没有那个胆子去撬自己已经关上的门。
出了家门,卞若兰转回了家族,直奔家族演武场而去。
她早晨原本的打算是去族学的课室里修炼的,申涵芝最近突然的母爱散发,让家中变得不是那么适合修炼了。
可惜了祖父花大价钱为她布置的聚灵阵了。
原本她还想着,申涵芝毕竟是她生母,凡事终究是要顾着点她的面子的,但现在看来是她想岔了。
比起她这个变厉害的女儿,申涵芝真正想要的是个可以被掌控,同时还能对她有帮助的女儿。
多可笑啊,父亲对有没有她这个女儿持无所谓的态度,母亲把她这个女儿看做自己获得更好生活的工具与助力,祖父祖母看她的眼神和家族中的其他人也没什么不同。
她忽然就羡慕起了卞若萱和申涵芷的感情。
原来听说申涵芷死后,卞若萱那跟坐飞行法器一样的修为停滞了几年,为此还错过了第一次甄选的年限。
她那时候从申涵芝那听到消息,虽然面上是不赞同的,但心里也是和申涵芝一样觉得卞若萱实在是傻得可怕的。
现在她却忽然理解了卞若萱。
第一次的甄选年限虽然重要,但也只是在太一宗本宗有一定的地位上升而已,而且这个地位上升还不是永久的。
卞若萱既然放弃了第一次的甄选,但按她的资质和在符道上的天赋,错过了这一次,之后还会有很多次。
若换做她是卞若萱,有一个那样好的母亲,她也愿意为了母亲放弃甄选。
大概是她太过专注于自己的思绪了,忽视了自己的表情管理,一路走来,有不少她精心处理过关系的族人都发现了她情绪的不对,纷纷对她嘘寒问暖。
若是平常,她或许还会帮申涵芝找补找补,现在她却没有那个心思了,当然她也不会多说自己的家事,一句“和母亲吵架了”就足够了。
族人们露出恍然的神色,基本都是选择安慰她。
卞若兰心中甚至生出一种荒唐之感,她被送人的时候,这些现在对她嘘寒问暖的人没有一个安慰过她的,反而有几个在听说她巴上了于珏平后来找她拉关系忆当年的。
但她最想在家族内处好关系的两个人,一个在自己的不断努力之下,依然待她和普通族人没有什么差别。
非要说的话,她可能是‘说过几句话’的族人形象。
另一个则是因为上次卞祐绅和卞祐昀的事情,直接恼了她。
思绪繁杂之下,演武场在她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
卞佑茗在原来是不会来家族演武场的,他有另外的练习剑法的地方。
但在族学的课程结束后,卞佑茗突然就开始重新回到家族演武场练习剑法了。
虽然不见明显成效,但该做的努力她还是会做的,卞若兰上前,以请教为由,要求和卞佑茗一起练习。
她清楚卞佑茗不会直接拒绝,但也不会说答应。
最初她没有弄清楚这点的时候,还为此纠结懊恼了很久。
但现在重新面对,她已经能无视卞佑茗的冷脸,想办法达到自己的目的了。
或许,她也不算完全没有进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