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殿之中一直回荡着女人的惨叫之声,那惨叫的声音经久不绝,听的周围胆小一些的宫婢都捂住了耳朵,那是听到了就会做噩梦的痛呼,这一辈子只要听到了那种因为皮肉分离的极度痛苦而发出的声音…。那么剩下的人生就再也不会忘记了。许茗玉承受着剧烈的痛苦,她疯狂的挣扎着想要挣脱这样的痛,但是却被周围的人控制的毫无还手之力,到最后她似乎已经感受不到痛苦了,麻木的她无措的睁开眼睛,恍惚之中,她的眼前忽然出现了这样一副画面。
已经血肉模糊的女子被粗重的铁链牢牢的拴在昏暗的地牢之中,容颜之上沾满了血污,但是一双琉璃眼眸却还是清透又明亮,似乎是想通过那样的清澈来映衬浊世的肮脏。
锦衣华服的张贵人狞笑着,而自己搀扶着张贵人,额发上似乎有一顶凤冠。她们眼睁睁的看着那清婉容颜被活生生撕下了脸皮,那一双琉璃眼眸从清透转为绝望无助。
锦衣华服的张贵人那句话言犹在耳:“哀家自小看父亲剥猪皮,却从来没见过撕人皮,今个儿就让哀家开开眼吧。”
那被活生生撕下脸皮的人是她的亲姐姐,她自小就玩弄于股掌之间的蠢货,到底是从什么时候起许锦言脱离了她的掌控呢?“其实……我最恨的人还是你。”
许茗玉在因为强烈痛感而彻底失去知觉之前,她看着幻觉之中那个清婉的女子,说了她在这世上的最后一句话。
其实,我最恨的人还是你。
张贵人一直冷笑的看着那一幕,直到仵作将尖叫着的许茗玉身上那张千疮百孔的皮整个剥掉之后,随手一扔,一张紫红色还夹杂着血水的皮就被扔到了地上。“原来剥猪皮和剥人皮的差别也不是太大。”张贵人冷漠道。
柳霜已经难忍想要呕吐出来的欲望,站在后面看都不敢向那边看去,火焰被点了起来,将那一张人皮吞噬,旁边惨绝人寰的女人痛呼之声已经消失了,鲜血淋漓的女子失去知觉的躺在地上,似乎已经奄奄一息了
张贵人看了眼已经成了一团血肉的许茗玉道:“把她和那团她生下来的怪东西一起处理了,别脏了东宫的地界……她可不配。”张贵人平淡无波的走了出去,似乎刚才的那一幕一点也没在她心中引起任何波澜。
——
随风轩之中,赵斐正在小憩,小太监从殿外跑了进来对赵斐道:“殿下,许侍妾…。不在了。”
赵斐睁开了眼眸,“是自我了断的?”
小太监点头,“是自我了断的。”
“那就行了,此事不必再说了。”赵斐挥了挥手,示意小太监离开。
赵斐的心里非是没有任何起伏,许茗玉毕竟是两辈子都嫁给了他的女人,前世他给了她无上的恩宠,皇后之位,满门显贵,甚至还为了她将许锦言陷入了万劫不复的境地。
这一辈子,许茗玉却死的这样凄惨。
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谁让她被妖孽缠了身呢,生下了那么个孽种,实在是无法留下去了。本来赵斐还想着等以后将许锦言接回了他身边,看能不能让她们姐妹俩冰释前嫌,总归这辈子…。皇后之位是不会再给许茗玉了。
看来是没这个机会了。
许茗玉的死在赵斐脑中没有停留多久,便被轻易揭了过去,赵斐现在有更麻烦的事情。
再过不久就是去泰连山祝祷的日子,赵斐本意是不带庆裕帝前往的,前些日子都昭告了朝野,但是谁晓得今天一直没什么动静的六贤王和阁老王严崇突然一起递上了洋洋洒洒写了几千字的长文奏折来痛斥此举,说什么皇帝不参加,由太子代劳此举有违朝纲,有损江山社稷,对祝祷仪式不敬云云。
若是别的王爷倒也算了,偏偏是六贤王,六贤王除了王爷的这一层身份,还是有名的大儒,对于礼教纲常最为有研究。北明一旦有大型的典礼都要问询六贤王,若是此番六贤王写了这么封奏折来斥责此事…。还真是有些难办。
还有那王严崇,全天下读书人的楷模,这两个人一起对此时提出了质疑,那要是不理此奏折,似乎也不太行得通。
也罢,带上庆裕帝便带上吧。反正只是去祝祷一番,也不会出什么大问题。最多他身边监视的人多安排一些。
但这次祝祷仪式势必要邀请大乾的队伍随行,这件事才是让人心情不太愉快的所在。
无论如何,赵斐都是不想看见萧衡昭的。
——
没过几天就到了举办祝祷仪式的日子,庆裕帝亲往,长长的队伍一直绵延,许锦言坐在乘着内外命妇的马车上也有幸参与了这一场祝祷仪式。
大乾的队伍本在最后,但那抹银锦衣却不知畏惧,直接驾着马快跑到了许锦言的马车旁边。许锦言和嘉阳郡主,云柳郡主三人坐在一起,嘉阳郡主是个单纯人,远远瞧见了萧衡昭,便暗笑一声,推了推许锦言的胳膊道:“你倒是看看窗外,有人来找你了。”
许锦言疑惑的向外一看,立马就瞧见了那张俊美如天神的容颜。他骑着一匹黑色骏马跟在她的马车之侧,身姿挺拔如竹柏寒松,春意荡漾的眉眼望向她,似乎要将那还没有到来的春天提前勾来一般。这个人......怎么就这么不知道羞。
她轻轻瞪了他一眼,他倒是浑无所谓,眨巴着那双春意盎然的凤眸,弯着嫣红的唇就那么温柔的瞧着她。她还能怎么办,面对那样的眼神,她向来就没有抵抗力,只好也温软下了眉眼。
他这样直接跟上她的马车,放在以前,那怎么也得被京城里以恶言议论上三天三夜不可,但是现在北明几乎成了一团散沙,处处都是危机,明白人都人心惶惶,不明白的人心里也未见得好过。
这样的时候,倒真是不会有人在意萧衡昭这种嚣张放肆的行为。
那便......由着他吧。许锦言微微垂下眼眸,不让里面的温软倾斜出来,若是被他得知,回府之后定然是要拿出来当话柄仔细说道的。
嘉阳郡主的眼睛在许锦言和萧衡昭之间来回乱看,忽然哈哈一笑,极爽朗的道:“你瞧瞧你,真是让人羡慕呢。”
许锦言收回了目光,弯唇道:“郡主这话倒是错了,郡主才真真是让人羡慕的人,您夫君是齐国公的世子,那可是有名的美男子,待郡主又这么好…。哎?这样算起来,京城里第一让人羡慕的人可是郡主呢!”
没有人不爱听好话,嘉阳郡主听的眼睛的笑的眯了起来,对许锦言道:“从前和你不熟,老是听人家说你嘴上像涂了蜜。今日一见才知所言非虚。”
许锦言却笑:“怎么说一句真话,倒成了嘴上涂了蜜。郡主这话…。我可不依。”说完,她就环臂将头扭向了另一边,佯做生气的样子,任凭嘉阳郡主来哄她。泰连山距离皇宫不算太远,队伍从皇宫上阳门出发,长长的队伍绵延,大约大半天就到了泰连山。泰连山周遭早已拉起了十二万分的警惕,尽是将士巡查。因为第一天队伍到的时间太晚,所以需要在泰连山小住一晚,明日正午再行祝祷之礼。
十二月份正值深冬,泰连山扎起了数顶大帐,这些来进行祝祷仪式的王族和臣子会在这些大帐之中小住一晚。深冬寒冷料峭,尽管大帐里烧了旺盛的炭火,可是山中本就寒冷,这一次的祝祷仪式又恰好赶上了泰连山下雪,大帐里更是冷的难以接受,只有缩进被子里似乎才能好受一些。
这样的寒冷对于一些娇惯着长大的王族来说,实在是无法承受,但每年的祝祷仪式又不能推脱,所以这祈祷来年风调雨顺的祝祷仪式就成了一些王族每一年之中最不愿意面对的一天。许锦言进入大帐的时候倒没觉得冷,帐内的炭火几乎烧的旺盛是一个原因,最重要的是她住的这间大帐,周围全用动物皮毛将整间大帐绕的密不透风,一丝儿的寒气都没能入进来。
这间大帐应该是赵斐特意给她准备的,因为大帐有限,一般都是两个命妇住在一个大帐之中,但是许锦言却幸运的得以一个人独享一顶大帐,若是这其中没有特殊恩照,似乎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小姐,这一间大帐比其他的大帐要豪华很多呢。”半夏后知后觉的环顾四周道。
许锦言旋身坐在了铺满厚实皮毛的榻上道:“受人恩惠,多半都是要还的。你且等着吧…。一会儿肯定有人要来。”
不过也没什么要紧的,这回萧衡昭可就在附近,夫君既然在,那她就没什么可忧心的了。
没过一会儿,那该来的人就来了。
赵斐身穿了一件褐色的大氅,大氅上用金线绣着莲花纹,倒是将他显出了几分贵气。毕竟是一国太子了,总不能像从前那般。“参见太子殿下。”许锦言福身轻声道。
赵斐见她这般守礼的样子倒是笑了,“你今日这是怎么了,这帐中只有你我,又没有别人,何必这般拘于礼节。”
“殿下乃北明太子,宁安又岂敢造次。”
赵斐的眼神瞟过半夏和忍冬,”让你的婢女下去,我有话要同你说。“
许锦言示意半夏和忍冬离开,照着赵斐这般口无遮拦,接下来要说的话的确不能让半夏和忍冬入耳。
“您说吧。”许锦言轻声道。
赵斐坐在了许锦言面前的椅子上,温润的容颜似有沉郁之气,“你…。可知道那位大乾太子爷现在在哪里?”
原来是来挑拨离间的…。许锦言懒得抬起眼皮,她随口答道:“应该是在想我吧。”
这可不是她乱说,那位仁兄从前亲口说过的原话,只要她一不在他的身边,他就会一时不停的想念她。
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这么些怪话......还真是怪好听的。赵斐显然是无法适应这对夫妻的恶心,他冷漠的看向许锦言,“许锦言,你从前不是这样的人。”
他顿了顿复又说:“本宫给大乾的大帐里安排了数位美貌歌姬来伺候好大乾太子爷,所以那位了不起的大乾太子爷现在大概正在左拥右抱美人,所以没空来看你。”
“殿下,您不曾明白我的为人,从来不曾。”许锦言笑着摇头。
赵斐不耐的站起了身,“你我两生两世,纠缠如此之深,你说我从来不曾明白你的为人?”
“殿下若是明白,又怎会不知,您这样的挑拨并没有用,我不会轻易相信。前世您是我的夫君之时,我也不曾相信别人于你我的挑拨,虽然最后事实证明,别人根本不是挑拨,而是陈述事实。但是我依然从来没有疑心过您,一心以为您与我之间情比金坚,现在看来,倒真是我蠢笨不堪。”许锦言含笑而道,前世的端王府中姬妾成群,争风吃醋之事更是屡见不鲜,她做为王妃更是府中最大的靶子,不知道受了多少的挑拨,但她那时太傻,居然会劝自己不要相信。
可谁知那些人的目的是挑拨,说的事情却全都是真的。
赵斐骤然听到她说‘我的夫君'',心中顿时狂跳了一阵,这一世他听过她说了无数次的夫君,可没有一次是称呼他。而方才的那一句,却实实在在是唤他的。
赵斐心中激动不已,险些不能控制住自己的表情,他向许锦言走了几步道:"锦言…。你听我说。你现在提前世的事情没有意义,前世的我和今生的我已经绝然不同。若是今生,我不可能会那样待你。现在你妹妹已经死了,许家人也都已经被枭首。你前世所有的仇恨都应该尽除了,你和我之间…。就不能再重新来过吗?”许锦言将一旁的茶壶端起,轻轻的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您说……二妹妹死了?”“是,前段日子她生产出了些意外,现在已经不在了。前世她负你良多,今生她早早去了,你也就无须继续计较了吧。”赵斐道。许锦言将茶杯放置于鼻尖,细细轻嗅,茶叶的清香传入鼻腔,她微微笑道:“殿下,就算我和二妹妹之间的恩怨两清,我和您之间的恩怨可还没有清算干净。重新两个字太重,还请您收回。”
赵斐恨然的盯着她骂了一句,“冥顽不灵!”
许锦言没接话,将茶杯凑近口中,轻轻饮了一口。
“萧衡昭……你是为了萧衡昭是不是?”赵斐质问道
许锦言皱眉,“是啊。”
她回答的很痛快。
赵斐又被激怒了,来来回回的在大帐中走了好几个来回,“是,你们现在还生了孩子,一家三口,你们是一家人。可是许锦言,我不信上辈子的事情你能忘得干干净净,你要明白,我们才是夫妻!萧衡昭…。萧衡昭不过是这辈子才出现的人.......”
许锦言冷眼看着赵斐呈现出了一种暴怒的状态,他已经气的语无伦次了起来。
“赵斐,你总不会觉得上辈子亏欠我的那些人里面,我独独不恨你吧?”许锦言轻描淡写道。
赵斐回眸,他狠声对许锦言道:“即便你恨我,我便不信这恨里难道就没有你的不甘心?”“当然没有!”萧衡昭推开大帐的门前的厚重毛帘,大步走了进来,大帐外似有风霜,晶莹的雪花洒在他的如墨的发丝之上,于是墨色与雪色交融,比这世上任何一种美景都要夺人目光。
那俊美如天神般的容颜之上是笑容,但却有怒意交杂其中。
赵斐眯眼看向萧衡昭,“北明郡主的大帐岂是大乾太子能够只身闯入的地方?”
萧衡昭勾唇一笑,那嫣红的唇弯出了醉人的意味,“这位宁安郡主迟早是我们大乾的太子妃,本太子便是闯一闯,也没什么紧要的。”她做你的妃子了!”赵斐暴喝一声。
萧衡昭耸耸肩,“用你允许吗?我们孩子都生了。”
许锦言的脸上浮现出几分无奈,这么激怒赵斐.......可能并不是个好主意。
萧衡昭像是故意要气赵斐一般,还走了几步,过去将许锦言扯进了怀中,轻声对她道:“我那帐中不太安宁,有些奇奇怪怪的人在里面叨扰,实在太烦。你可愿意让我在你这帐中借宿一晚,要不然你就得去我的帐里,替我赶走那些人。”
许锦言笑道:“我可听说你那大帐里面被安置了无数美人,怎么到你口中,却成了奇奇怪怪的人。”
“我早便同你说了,唯有你才是美人,其他人便是再美,与我这里都是不算的。”他弯着眉眼,似乎是要将世上的情话说尽。
赵斐终于忍无可忍,“够了!张正,你不要以为我拿你没有办法!”
萧衡昭这才将眉眼抬正,轻飘飘看了一眼赵斐,“无论是张正还是萧衡昭,你都没有办法。”
许锦言抖了一下,这人果然是嚣张至极,嚣张的.......让人真想在他那张天神下凡的容貌之上狠狠亲一口。赵斐刚要怒斥,嘴都张开了一半,忽然话锋一转,他阴阴笑了一下道:“萧衡昭,你可知道你亲自择定的这位太子妃,曾经为了勾引我,做过多么下贱的事情吗?”
许锦言一惊,她没有想到赵斐会下作到这个地步。她怒目看向赵斐道:“赵斐!你不要太无耻了!”
“事情既然是你当初做的,你为了勾引我不惜做下那样的事情,难不成你现在还怕我说不成?你可还记得,你为了让我在你的房中留宿,你给我下药,还穿的衣不蔽体……”赵斐变本加厉。
许锦言下意识撇了一眼萧衡昭,暗道一声这个小心眼可千万别生气了,可是赵斐将那话讲的如此不堪,她刚要还击赵斐,却被淡笑着的萧衡昭扯到了身后,他睐着一双凤眸看向赵斐,眸中荡漾着浓浓的墨色。
许锦言很明白,一旦某人那双漂亮眼睛呈现出了这种状态,那就意味着他生气了……非常生气。
“不过是从前的事情,太子殿下却还要一再纠缠。本太子是该说北明太子您长情呢,还是该说您小气?”萧衡昭勾出了一抹妖孽至极的笑来。
“本太子做了这十几二十年的太子,唯有这一点心得可与北明太子分享,作为一国太子,小气可是最要不得的。”
许锦言的心微微放下了一些,随后垂下头,轻轻一笑,萧衡昭真不愧是萧衡昭,不管是做事还是说话都从不给别人留活路。他只轻描淡写的说了这样一句话,便将方才还张牙舞爪的赵斐气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许锦言毕竟耳濡目染了这么久,萧衡昭这气死人不偿命的功力也学到了几成,她弯了弯唇,随后抬起头对赵斐道:“殿下,我夫君这些话那可都是金玉良言,您这初当太子,还是得多听听过来人的建议。至于您说我曾勾引您的事情么......是有这么一桩事,但是殿下,您也知道我从前素来蠢笨,京城第一蠢货的美名那不是平白无故担上的。那时瞎了眼蒙了心,做出一些离奇的事情,也算是情理之中,便请您海涵了。”
话锋一转,她倏尔笑容加深,”再者说......不过是脱了几件衣服,说了些露骨的话罢了。您若说这是下贱,那我对我夫君做的事情可比这个要下贱多了。您瞧我夫君,他可一点儿也没觉得这下贱。夫妻间的情趣罢了,怎么能谈的上下贱二字。”
不得不说,许锦言已经深得萧衡昭的真传,一番话下来赵斐的脸色又青翠了好几个色度。
萧衡昭却有些不满的瞧了过来,那双凤眸里波光粼粼,仿佛在说"你骗人!你可从来也没对我做过类似这样的事情!”
此时门外却在此时忽然起了一场暴动,吵吵嚷嚷的声音几乎是在一瞬间就起了来。赵斐张开半截的嘴被迫合了住,他先瞪了一眼许锦言和萧衡昭,随后转身向门外怒吼道:“怎么了!怎么突然这么大的声音?”
几个侍从慌慌张张的闯进帐中对赵斐道:”殿下,您请现在此处稍作等候,南边的林子似乎起了大火,波及到了那一片的大帐。但帐中的人都被救了下来,没有伤亡,请殿下宽心。“
赵斐皱眉:“大火?”
这几位侍从一看便知刚刚才从火场出来,脸上还有着焦黑的痕迹,赵斐仔细端详了一阵,心中登时油然而生了一股异样的感觉。
冬天林中起火不是奇怪的事情,秋冬之时,枯木杂草本就多,这个时候偶有失火也在情理之中,但是现在这外面可还有积雪呢,林中怎么会突然起火,除非有人刻意纵火,否则这种天气绝无可能发生偶然失火的事情。
赵斐在心里细细盘算着,南边起了火,南边的大帐里住着的是……。庆裕帝!
他蓦然回首,他仔仔细细的瞧着萧衡昭和许锦言两个人。
“你们……”赵斐然咬牙切齿的说了这两个字,随后立刻快步跑了出去,一刻都不敢继续耽搁。
赵斐走后,许锦言扭头看萧衡昭,"火是你放的?"
萧衡昭摊手,“还真不是。不过这火起的很是时候,我们可以利用上一次。”
“不是你放的?”许锦言睁大了眼眸,”那会是谁放的火?“
萧衡昭眨巴了一下眼睛,随后笑弯唇道:“我们想救庆裕帝,这北明朝里难道就没有吗?”
许锦言深思了一下,恍然大悟道:“六皇子……赵诚!”
萧衡昭挥手唤来飞寒道:“赵斐这一去,火势很快就能疏解了。你带几个人过去给这把火上浇点油,不要让火太快被扑灭。尤其是东边,东边的口全用火堵死。一个人都不许放出去。”
飞寒领命而去。
许锦言仔细想了想,轻笑道:“这赵诚实平日里看着不声不响,这种时候倒是比其他儿子都顶用。”
太子现在还在京郊别院里关着,更别提半死不活的康王,剩下其他夺位的皇子也都变成了墙头草,一头倒向了赵斐这里。唯有这个不声不响的六皇子赵诚,还能在这种时刻想起来营救庆裕帝。
真是难得啊!萧衡昭瞥向许锦言,凤眸荡漾着一些不可名状的光,“你少扯别的,你给我说清楚,你前世对赵斐都说什么露骨话了?脱了多少件衣服?你还勾引他?你真是……真是够眼瞎!”
萧某人恨铁不成钢!
萧某人恨不能仰天长叹,这个眼瞎的小东西,眼瞎就算了,她还看人下菜碟,她怎么从来不知道勾引他!
这差别待遇,真是……气死他了!
许锦言立马就求饶,她楚楚可怜的看着气鼓鼓的萧衡昭道:”哎呀你也知道我那个时候眼瞎嘛,"
"你别跟我卖乖,这都没用,你要是不像勾引赵斐一样勾引我一次,这件事我跟你没完!”许锦言哭笑不得,脸上疑似还有着红晕,她俏目流转,有些难为情的对萧衡昭道:“你自己好好想想你说的这都是什么话吧!这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有这个闲心。”
萧衡昭笑着撇她一眼,“对于你.....我是什么时候都有闲心。”-------
南边的火势非常旺盛,南边那片的大帐已经全部限于火海之中,扑面而来的热浪和烈火燃烧着万物所释放的诡异味道混合在一起,将泰连山处处都渲染的难以踏足。
火焰摧毁着一切,但总有些东西会会在火焰当中被毁灭,也会在火焰之中得到新生。赵诚满目都是火焰,他抬起手捂着口鼻,想要压抑住剧烈的咳嗽。但是浓烟太呛了,那些诱人头晕的烟雾一个劲儿的钻入他的鼻腔,令他无法招架。
他回头看了一眼手下搀扶着的庆裕帝,庆裕帝因为服用了安眠散,现在正在沉睡。不过以庆裕帝目前的状态来看,他就是醒着,也只是一具没有自己意识的躯壳。在赵诚以前平稳闲散的人生里他从未想过自己会有这样的一天,他居然.....会偷盗当朝皇帝。
人生从来奇妙,或许是从前闲散顺意的人生过的太舒适,赵诚不得不在北明大乱的时候将重任一挑在肩。
赵诚知道是赵斐软禁了庆裕帝,并且可能使用了某种手段让庆裕帝的意识近似于无,只能沦为赵斐手里操纵的牵线傀儡。一个闲散成性的皇子都猜出来的事情,这朝中的明眼人又有谁看不出来。
只不过是因为赵斐大权独揽,没有一个人敢对此事提出质疑罢了。
朝中的朝臣可以装傻,但是赵诚却不能装,他是庆裕帝的儿子,一个半吊子的皇子。
是皇子,就该做皇子应该做的事情。
赵诚看向沉睡着的庆裕帝,在心中暗暗祈祷,但愿能顺利逃出去......后面传来慌张的脚步,似乎有人从后面赶了上来,这一行人全都打起了十二万分的警惕向身后查看。
但来人只是留下断后的手下,非是敌人。
那手下赶了过来,对赵诚道:“主子,好像有另一拨人在放火,我们的人不够,火放不了多大,应该很快就能被扑灭,但是现在这个火却越起越大,看着暂时是灭不了了。”
赵诚疑惑,“另一拨人?”
赵诚向身后远远眺望了一下,南边的火光冲天,红彤彤的几乎映了半个天空,浓烟一股股的上腾,烟雾大到像是有妖怪在兴风作浪,那种焦灼炙烤的气味也不断的涌过来,刺激的人眼痛欲落泪。
火是真的很大了。
不是赵诚派出的那些人能造出的火势,赵诚从前是个货真价实的闲散皇子,手下的人也跟着他一起闲散惯了,那般的火势绝不是他那些手下能造出来的动静。
赵诚盯着南边那逼人的火势,如果说还有一拨人在帮他放火,那这一拨人会是谁?
那冲天的大火就是在帮他拖住赵斐,只要大火不灭,赵斐然就暂时不会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说不定还以为放火之人的目的仅仅只是要了庆裕帝的命......
他摇了摇头,现在顾不上想这么多了,赵斐随时有可能觉察出来不对劲,就是他让手下随意的在泰连山里走一走,赵诚都不一定能躲得过去。
“先往东边的出口走。”赵诚下了命令。
早些年赵诚闲散的过了分,泰连山的昙花很有名,但是昙花开放需要等待时机,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看到的东西。赵诚曾经因为想等泰连山的昙花一现,足足在泰连山住过一个月。这一个月里他基本摸清了泰连山的所有地形,泰连山是一个被城镇包围着的山峦,从东南西北无论哪一个面下去都会进入城镇。但是如果是以逃跑为目的的出山,那最好的选择就是东面。
从东面出山之后,迎面而来有一条柳河,柳河之上常年有着摆渡船。那里已经有了赵诚提前安排好的船在等,只要他们的船混入了那些摆渡船之中,泥牛入海,赵斐想找也找不到。赵诚心中略有叹息,平日里闲散现在被迫紧张起来的手下们已经有些体力不支了,得尽快赶到船上。但好在东边的出口已经不远了.....
赵诚满怀希望的远眺东方,下一刻,他的表情不可抑制的僵硬了起来,满眼的希望也转为了绝望。“主子,东边怎么也起火了!”一个手下发现了不对劲儿,瞬间惊叫了起来。
赵诚向东边快走了两三步,又擦了擦眼睛,确认自己的眼睛没出错,东边确实也起了大火,而且火势可一点儿也不输给南面。
“东边起了这样的大火,那出口肯定是走不过去了。”
几个护卫叽叽喳喳的议论了起来。
赵诚心里有点烦躁,不耐烦的挥手让护卫们住嘴,他一个人盯着那火光神色莫名的看了很久。时间久到身后的一个护卫按捺不住问了一下赵诚。“殿下,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赵诚这个闲散皇子从来也没什么架子,和身边的手下护卫有时相处的和朋友一般。但是这一回,这位素来闲散的皇子却言词呵斥了身后这个出言的护卫。
“本皇子让你说话了吗?”赵诚不悦的睐着眉眼,他其实生的十分英武,是众多皇子之中最像庆裕帝的那一个,但是因为从前闲散度日,使人忽略了他眉宇之间的那份英武。现在突展华彩,竟然夺目的让人有几分无法接受。那护卫愣了一下,连忙跪了下来。
赵诚回眸继续望向东边的火光,停顿了很久,才叹息着般道:“阁下既然帮我脱身,却又为何拦住我的去路?”
他似自叹一般的说出了这番话,像是说给自己听的,但这话听起来怎么都不会是给自己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