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氏可真敢想啊,她怎么不让关山称王称霸呢?!
十数年戎马生涯,关山于刀山剑林尸山血海中杀出一条血路,然后寇长卿衣着光鲜脚不粘尘的站上去,安然享受着路两旁的鲜花和掌声,还有全天下人的爱戴与尊崇。
关山隐于其后,连个名字都没有。
所有脏活累活送命活,都是他的。所有功劳功勋和荣耀,都是寇长卿的。
就这还不够,已经位极人臣,还想让他给挣个世袭的爵位回来。
季妧算是看出来了。
什么得道高僧指点迷津?什么二十五岁前不可成家不可留后?
全都是假的!
是怕娶了媳妇,日夜同床共枕间露出破绽,然后被人抓住把柄吧。
殷氏早已打定注意,要榨干关山最后一滴血,助寇长卿登上力所能及的高度。届时再娶妻生子,安享荣华,岂不美满。
“关北的战事我一直关注着,聂老将军死后,我曾主动请缨去关北,万德帝正愁怎么把我从辽东调走,自然是愿意的,但又疑心我另有所图,便没有准奏。后来战况急转直下,到了难以收场的地步,加之张相出面,才得以遂愿。临行之前,泰叔许是察觉到什么,将前事尽数告知了我。”
“泰叔这是不想你再被殷氏利用了,偏你还……”
季妧没法说出关山不应该去关北这话。他若是不去,与北梁之间就不止议和那么简单了,关北的百姓还不知是何下场。可他的出发点又让季妧心口赌的慌。
“你都知道以前那些事了,还想帮他们母子挣爵位?”
“不是为了那个。”关山摇头,“关北当时的局势,我无法坐视不管,而且我心中另有盘算。”
“什么盘算?”
“万德帝对我猜忌日深,关北是我最好也是最后的抽身之机。我本打算击退北梁之后,趁寇长卿前来接替之际,诈死离开。寇长卿若不想暴露自身,自会想办法制造他不能再上战场的‘证据’,勉强也算功成身退。”
季妧吃惊的瞪大了眼。
“只是没料到,朝廷会同意议和。”
关山的神情倏地冷了下去。
“殷氏领会到了宫里的意图,不敢再想爵位的事,只求能让皇室放心并相信寇长卿再无威胁。她知我不会同意议和,怕“我”死于皇帝暗手,真正的寇长卿也得跟着‘死’去,便让金申和寇长卿提前赶到关北军营劝说……”
金申,神武将军府现任管家。寇长卿,必会乔装改扮……
季妧想起贞吉利曾经说过,将军家里人在冯公公之前先一步到了军营,是从小看着他长大的管家和小厮,奉府上老夫人的命给将军送棉衣和伤药。
那管家把贴身照顾的差事揽了过去,紧跟着就传出将军旧疾复发,再之后出现在众人面前的,就是贞吉利颇感古怪的那个将军了。
“他们不是去劝说,对不对?他们是……”
亏她一直觉得戕害关山是万德帝的授意!亏她一直觉得是冯公公动的手!
谁承想,这最致命的一刀,竟然是自己这边人捅的!
关山周身气压降到了最低,沉默良久后,道:
“屿霞原大战,我中了敌方主帅一箭,箭上有毒,所以才未能乘胜追击。金申和寇长卿就是那时候到的。我确实不曾想过他们会在那个时候出手,因为稍有差池,造成的烂摊子他们无法收拾。何况给我更换伤药的是寇长卿,一直以来,不管殷氏有多么不悦,他都一直尊称我为长兄……温如舒说的是对的,直到那一刻到来之前,我还当他们是家人,简直……愚不可及。”
本就中了毒箭,养伤期最虚弱的时候,寇长卿再在换药时做些手脚,于是关山就成了她在大丰村口见到的那副模样。
“是谁动的手。”季妧紧紧握着拳,勉强稳住情绪,“是寇长卿?”
“不是他。”关山淡道,“相反,若不是他,我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