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御史们是连夜写出的折子,还是临上朝之前七拼八凑的折子,皇帝一份份读完,然后让人送去了公主府。
这些折子的内容大同小异,全都是弹劾驸马都尉萧韫与民争利。
按规矩,公主住在公主府,驸马则住在自己家里,公主叫他过来,他才能过来。
可是规矩归规矩,现在这位皇帝只有一位公主,偏偏这位公主和驸马还是自己相互看上,又被赐婚的,非但不是盲婚哑嫁,而且还是两情相悦。
于是公主府里的那些大大小小想要立规矩的,也就红红火火地被公主嫌弃了。
折子一筐筐搬进公主府,汝阳公主的手指在折子上一一点过,指着最上面的一份,对驸马萧韫说道:“小柴,你读给我听听。”
小柴展开一本,看了一眼,皱起眉头:“弹劾我的,不读了,没意思。”
“嗯,下一本。”公主说道。
小柴又展开一本,看了两眼,展开眉头:“还是弹劾我的,不读了,真没意思。”
“嗯,看看别的呢。”公主又说。
小柴接连展开了好几本,全都是弹劾他的。
汝阳公主不高兴了,一脸的受伤:“为何没有弹劾我的?我是公主啊,他们眼里没有我这个公主吗?”
小柴立刻同仇敌忾,小两口关上门,把这些不把公主当回事的御史们骂了一通,然后,该干啥干啥,就当那些弹劾的折子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又过十来天,又有御史上折子了,这一次是弹劾驸马都尉萧韫有碍风化,雇用女子抛头露面,不顾廉耻,有辱斯文。
像上次一样,折子送去了公主府,这一次汝阳公主打发了两个人过来。
一个是宜嘉郡主门下的小妹,另一个是个三十出头的媳妇,名叫月桂。
早朝的时候,皇帝宣了月桂和小妹上朝。
两个女子举止有些瑟缩,神情中也有些惶恐,但是她们说话的时候,却又十分镇定。
“我是西北人,爹娘早就死了,我也不记得他们的模样了。宜嘉郡主捡到我的时候,我在很多孩子一起在街上乞讨。他们和我一样,都没有了爹娘了,有的是士兵的孩子,也有的就是老百姓家的孩子,我们都是孤儿。我们在公主的慈安庄里长大,认识字,读过书,不论男女,都学了手艺,我会做针线,会织布,会做点心,还会制香,我们当中有很多女孩子,她们和我一样,离开慈安庄后,不但能养活自己,还能帮助其他人。”
“我家离京城不远,就在顺德府。这几年顺德府总是过军队,后来韩广的中原军来了,他们在城里抓壮丁,我公公、我男人、我两个小叔子全都被抓走了,家里的房子被拆了,说是要用那些砖去筑城墙,粮食也都被抢去做了军粮,好不容易盼着这仗打完了,可是家里的男人却再也没有回来。我带着婆婆和两个孩子,一路乞讨来到京城。城外有施粥的粥棚,可我们一家子也只能抢上一碗,孩子饿得直哭……
那天有人来招工,说是要招女工去当伙计,我就去了……如果不是没有办法了,谁想去抛头露面啊,谁想啊!如今我每月有一两半的银子,足够让婆婆和孩子吃上饱饭,我们铺子里的伙计们,都和我一样,都是孤儿寡妇,你们觉得我们抛头露面是丢人,可我们不觉得,我们家里人也不觉得,能吃饱肚子,能把娃养大,我们一不偷二不抢,我们自己养活自己,有啥丢人的?”
满朝寂静,皇帝挥挥手,对身边的太监说道:“带她们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