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轮上菜,倒是没有达到片刻功夫就彻底光盘的程度,但同样也免不了一番慢动作版本的风卷残云、龙争虎斗。
到每个人都吃好喝好了,乐意撂下手中的筷子的时候,这些硬菜,都已经基本上被消灭得差不多了。
唯独红烧鲤鱼,因其独特的吉祥寓意、和不可或缺的地位,我自岿然不动。
基本上只有老爷子李景福、老太太乔细妹和不管哪个菜都想尝尝的李云心,在鱼尾巴上轻轻夹了一小块儿鱼肉。
血肠汆酸菜里血肠,一片不落都被挑干净了,只剩下了大半盆酸菜。
五花肉炖豆腐菘菜,几乎整个菜都失了宠,成了这张餐桌上唯一被剩下了的硬菜。
倒不是说这道菜就不美味了,而是大家伙儿的眼睛,都盯紧了那些纯粹的大鱼大肉,这道菜过于“清淡”,所以理所当然的,就得往后稍稍。
吃饱了肚子,女人们将碗筷拾掇了,到大厨房去洗洗涮涮,再去量了面粉,和面,揉面,再把几样菜蔬和事先备好的几块儿猪肉、羊肉,拿到屋里来缓霜、泡在水里加速化冻,准备剁饺子馅儿。
乔细妹从钱匣子里头挑了一些崭新的铜钱——这是她前些日子特意去宝庆丰换的——用皂角和热水洗干净了,单独摊在一个盘子里晾着。
李云心有几分纳闷,就多看了两眼,猛然想起来,似乎这是个上辈子也见过的风俗——
年夜饭的饺子馅儿里头,包上个铜钱。
倘若谁吃到了这加了料的饺子,就表示会在新的一年里头大吉大利、鸿运当头,走上整整一年的好运气。
李云心记得,上辈子老妈嫌弃钱脏,不愿意在饺子里头包硬币,每年都换着花样搞事情。
有一年包的是糖块儿,有一年包的是排骨,有一年包的竟然是一整块儿的胡萝卜。
但不管老妈在这特殊的饺子里包了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儿,李云心总是能吃到,没有一次例外的。
那时候她年纪还小,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还当真以为自己的运气顶顶好呢。
现在才知道,其实,不过是包饺子的时候,故意做了记号。
等到吃饺子的时候,特意把那带记号的福运饺子,盛到她碗里罢了。
不知不觉,李云心觉得,脸颊变得一片冰凉,视线也有些模糊起来。她轻轻摸了一把脸,发现自己脸上,竟然全都是泪。
她急忙用袖子把脸上的泪痕都擦掉了,还小心翼翼地四下里张望了一下。
发现男人们喝罢了酒,正在吹牛,女人们都在大厨房忙碌,孩子们在跑来跑去,热热闹闹地追打玩耍,还有几个淘小子,正在玩儿花炮……
竟然没人注意到她的失态。
这可真是太好了。
要是她偷偷掉眼泪被人看到了,万一再张扬起来,她觉得实在对不住乔细妹。
李云心一丁点儿都不想给乔细妹添堵。
这个老太太并不是一个完美的人,但她一直是个在努力支撑起这个大家庭的母亲。
就像冯氏是个软弱糊涂的可怜人,但她也一直在努力做个好母亲。
李云心想起了自己真正的母亲,不由得就对所有已经做了母亲,尤其是那些拼尽全力努力去做一个好母亲的女人,都莫名地多了几分宽容。
李云心擦干净眼泪,心知肚明自己今年的运气应该也不会差——穿越这种事情都被她赶上了,还开了个日常经常没反应但关键时刻很给力的挂,还好意思说自己运气差?
哪怕她走在路上被花盆砸、去摘花被蜜蜂蜇、去趟集市被小偷追,进山打猎遇到熊瞎子,都不能说她运气差!
很快,更夫的梆子声悠扬地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