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可能是他真的变了,不论是穿着盔甲,牵着战马,跨着佩刀,昂首挺胸的样子,还是那种无形的气质。
更何况,长安人估计早就选择性忘了他,认为他已经死在了北疆。
和身旁的热热闹闹不同,他一个人牵着无迹,默默地循着记忆中的路线,朝着自己那个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而去。
无迹大概是体会到了他的那种心境,用马首蹭了蹭他,瞪着一双铜铃般大小的眼睛,和他对视了几下。
过了一条街,便是起居舍人的府邸。
越过府邸,往前一段距离,再右拐,进入另一条街。
那条街上有太学博士与中州长史的府邸。
一直往前行,再右拐,便可以见到熠熠生辉的“白府”匾额。
就这样走了很久,管阔在尚书右丞的府邸前面停顿了很短的时间,笑了笑。
尚书右丞的千金长得非常漂亮,从前的时候,这里倒是不少年轻人喜欢停留的地方,管阔也做过一段时间这么愚蠢的事情,但是有一次那位千金小姐进入花轿的时候,蹙起细眉瞥了他一眼,露出了几丝厌恶的神情,管阔看懂了。
从那一刻之后,他忽然就觉得尚书右丞府的千金不漂亮了,而且是越来越这么觉得。
尚书右丞府门前的府卫目光轻轻地从他的身上扫过,看到了他身上的北唐军装,微微诧异,但是后来又辨识出来那似乎只是一名普通的士兵,便把目光投向了他处。
管府已经覆灭,他果然也就失去了存在感,即使是在长安,人们也都已经不认识他了。
他一笑置之,牵着无迹继续往前走。
他不知道,他的这一系列动作,居然特别的潇洒。
只是没有观众。
他一步又一步往前走着,无迹看着这偌大繁华的长安,也不知道在想着什么,管阔似乎觉得自己已经离开长安很久了,但是今天旧地重游,却轻车熟路,依旧如故。
不知道和某些人,相见如故否?
他似乎走了很久,也有可能并不长久,忽然停止了步伐。
他抬眼,望向右侧的那朱红色的大门,忽然觉得这大门好高,也好远,他触摸不到。
匾额已经消失不见,关门闭户,一片落寞。
不过似乎有人清扫,这里很干净,就和记忆中的一样干净。
一辆马车碾过石板,马蹄声声,车轮滚滚,马车四沿的坠饰发出“叮叮当当”的悦耳声音,清脆响亮。
一名举着密密麻麻糖葫芦的中年人叫喊着路过,后面追逐着几个孩子。
“没有铜板就吃不到!”那人笑着喊道,然后把糖葫芦高高举起,让那帮孩子够不着。
一顶精致小巧的轿子被四名仆人抬着,往远处而去,轿子内的美人伸出纤手,把轿帘掀开一角,凤目好奇地往外面一探,撩动起几缕香风。
周围依旧热闹,但是管阔和无迹站立在那里,就像是静止的画。
他们是画中人。
也或许周围那些安详快乐的人们才是画中人,而他们只是局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