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道。
“本来不想杀你的,既然你自己送上门来,那就再好不过了,你就给他们一起陪葬吧!”
话毕,北唐神弩依旧,但是除此之外,高处的林中齐刷刷地站起一大片的人影来,全部都穿着盔甲,蒙着面孔,绵延了长长的一大片,蔚为壮观。
望着那站起来的那么多人,铁山无的神色凝重,他实在没有想到,今天准备杀死自己这些人和管阔的势力,居然会派出这么壮观的队伍。
……
……
今天管阔本不必到来,尤其是不必一个人到这里来。
那些是和他生死与共的兄弟,不管曾经互相用怎样不善的目光看待,后来经历过那一场战争,什么都消失了,剩下的唯有友情,跨越了生死的友情。
所以他要来迎接,并且是走了那么远的路。
他一个人过来,是因为他在长安没有多少朋友,劳烦繁忙的李显岳和王独等人也不合适,至于柳亦年,他身份尊贵,却和铁山无他们非亲非故,管阔也不会开口。
换言之,和其他的人凯旋归朝不一样,除了他以外,没有人看得起这些无名无姓被发配边疆从而存活下来的人物,甚至都不会欢迎他们。
他必须要来,哪怕只有他一个人。
他想好了许多的话,想好了作出怎样愉悦的表情,和他们讲讲长安的时候,也问问他们发生在北疆的事情。
但是当他骑着无迹来到这里的时候,景象却和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落入眼中的是弩箭横飞,是倒地的兄弟们的尸体,是身受重伤浑身是血却依旧挺立得笔直的铁山无。
他悲愤,他愠怒,尤其是当他看到阮单被弩箭射中,身体踉跄之后,又中了两支的情景。
敌人们仇恨自己,但是铁山无他们什么都没有做,是无罪的,更何况,他很少主动出手,所作出的攻击都是出于被逼无奈,那些人却想要赶尽杀绝。
“你这个软蛋!”
暴吼一声,距离阮单最远的无用顶着弩箭,死命奔了过去,当此时,北唐神弩的攻势也是骤歇,弩机里面的箭矢是被用完了。
阮单只有一只手臂,另一只手臂,是为了保护北唐的江山而落,他第一次受伤是被弩箭射中了那只手臂,身体也因为箭矢的力量而踉跄了几下,但是他还是忍痛握住了刀,然而这没有用处,在这之后,他的一切反抗都被打破,于是第二支弩箭射中了他的小腹,第三支弩箭射穿了他的肋部。
无用扶住他,摊开手,是满手的血。
一直都大大咧咧不惧生死的他不知道为什么,在现在手抖得厉害,他像是要愤怒,也或者是担忧、伤心,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感觉。
在这寒冷的天气里,阮单的额头上全是汗水,他咧了咧嘴,有些痛苦地说道:“我感觉……我的肠子断了。”
无用瞪着他,脸上血色全无,口中却强装镇定地骂道:“你瞎说什么,你没什么事情,就是昨晚吃多了吃坏了肚子!”
阮单看着天空,整个人精神却像是变得饱满了起来,他自己猜测,可能是回光返照。
他嘿嘿一笑,说道:“我只有一只手,本来早就应该死了,但是天公作美,让我活了那么久,还杀了那么多的敌人,而且,我们过了除夕,也过了大年初一,我多活了一年,我长了一岁,这已经很值了。”
“不值得!”无用吼道,“你还没有娶媳妇儿,你说从前没有条件,现在你杀了那么多敌人,你的品阶上去了,你有资格了,你是好样的,愿意跟你的贞烈女子一抓一大把,你给我起来,我们一起去长安,听说长安的姑娘长得很俊,兄弟们要喝你的喜酒!”
远方,机簧弹动的声音再次响起,阮单本来升腾起来的神采越来越暗淡,艰难地伸出手指着声音响起的方向,说道:“杀光……他们……为我……报仇……”
他的手无力地落了下去,睁着眼睛望着天空,像是看到了少年时候看中的姑娘,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他不知道她又在谁的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