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往后面一缩,竭力降低自己存在感。
郭采薇一想到沈惜柔比她先一步进东宫,便觉得心里憋屈,胸口堵得慌,对所有人不予理会,沉着脸下了楼梯。
众人也开始如潮水一般散了去,舒虞踱步到窗户前,临窗而立,俯瞰着面前的风景。
站在塔顶,可以将整个秦淮区尽收眼底。
苍翠的山色,山腰间氤氲的薄雾,远处广漠无际墨蓝色的湖泊,天边漂浮不定的云彩,间或有一点两点白色掠过,那是展翅飞过的候鸟,脚下浓墨重彩一般的佛寺,仿佛构成了苍茫辽阔的画。
她思绪渐渐放空,胸襟涤荡,呼啸而过的风声,缥缈清脆的铜铃声,空灵的撞钟的声音,汇织在一块儿。
舒虞又想起了幼时的情景,她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恐高。七岁那年,她第一次爬琉璃塔。
结果刚刚爬上三层,就双腿发软,扒着扶梯,死活不肯上去,彼时湛暝渊那家伙在她身边嘲笑她。
她不服气,提着一口气蹬蹬蹬的爬上去,然而当她好不容易爬到顶层,还是感到害怕,总觉得站在云端,下一秒就要坠下去。
小沈清虞表面上装平静,实际上只有自己知道,两条腿都在哆嗦。
好可怕呜呜,她再也不要来大报恩寺了。
“胆小鬼!”湛暝渊那厮嘲笑她,然后走到窗户前,推开窗,凉风灌了进来,“哇,阿虞,你快过来,这边风景好美!”小少年惊呼。
沈清虞不肯过去,听说琉璃宝塔高有近八十米,这要是失足坠下去,定然要摔成肉泥。
“渊哥哥,回头你将风景画下来给我看,我就不过去了。”她隔着几步的距离说道。
湛暝渊却过来牵起她肉乎乎的小手,“怕什么?不是还有我吗?我会拉住你的。”
沈清虞紧紧闭着双眼,由着他牵着来到窗户前。
“渊哥哥,你不会把我丢下去吧?”她躲在湛暝渊身后,悄悄睁开一只眼睛往下望,妈呀,好高呀,下面的人就跟蚂蚁一般,她更加害怕了,手心直冒汗。
“在塔下不是还挺凶吗?怎么这会儿倒是怂了?”湛暝渊弹了下她的脑袋。
沈清虞不服气,故意放开他的手,扒着窗棂往外面看。
她见到的便是神奇缥缈的景象,她从未见过的雄浑的景观,远处峰峦如聚,遮天蔽日,将天地一分为二,山南山北阴阳分界,天地间自有一种造化和力量,似乎非人力所能主宰。
在大自然面前,仿佛一切都显得格外的渺小。
她也忘记了自己恐高一事,赞叹于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见她探出身子,湛暝渊提着她的衣领将她拉了回来,“刚刚是谁害怕到不敢睁眼?又是谁抱着楼梯怎么不肯上来?”
沈清虞嘴硬,噘着嘴道:“总之不是我,大概是一个叫‘沈红虞’的小姑娘吧。”
湛暝渊拉长了声音:“哦——”
“你想嘲笑就嘲笑,干嘛这么阴阳怪气!”说罢一跺脚,作势去掐他腰上的肉。
湛暝渊笑着躲开,无忧无虑的二人就在这琉璃塔顶追打皮闹。
舒虞看着外面的风景失神,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背后忽然被人重重推了一把,舒虞脚下踉跄,步履不稳,整个上半身往外倾去——
风声自耳边呼啸而过,舒虞心神俱裂,一瞬间脑中一片雪白什么都想不起来,这是种濒死前的惊异体验。她手臂撑着窗棂,然而还没站稳,身后又有更重的力道传来!
她身子轻飘飘的如风筝一般,就这般从九层的塔顶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