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花对二人的到来并不意外,事实上,这也是阿仲提前与杏花打过招呼的。
“阿仲让我们过来,说是你知道关于青州铁矿的一些内情。”
听到阿仲的名字,原本杏花对二人还有些戒备,这下总算彻底放下来了。
杏花眼眶通红,“当初那铁矿,俺就跟俺家那口子说,这铁矿又没有在官府登记,私人哪里有哪个权力全开采铁矿呦,他偏不信,非说去开采铁矿,赚的银子多。这下可好,再多的银子也换不回他的性命了!”
杏花狠狠的擦着眼泪,“俺只是一个妇道人家,也不知道到底是哪位大人物,有那个本事去开采私矿,俺现在可算看明白了,那些当官的可都不顾老百姓死活!”
舒虞和虹锦静静的听着杏花的哭诉。
很明显,杏花的丈夫死在了那场矿难之中,只留下了孤儿寡母。
舒虞想,这个小妇人还算有点眼力劲,知道铁矿都是舒虞朝廷的,私人没法开采铁矿。
这也是阿仲找到杏花的原因,寻常的村妇都太过无知。
“你丈夫,开采那处私矿多久了?”
舒虞递了一块帕子过去。
杏花接过帕子的时候,先是愣了一下,呆呆的看着手中的帕子。
她从未见过如此柔软、做工如此精致的帕子,这帕子漂亮到,她哪里舍得用来擦眼泪?
杏花说道:“一年以前,俺记得清清楚楚,就是去年这个时候。”
舒虞在心里面默默计算了一下时间,都这么久了,不知道有多少矿石被开采出来,又运到了什么地方?
“他们挖出来的铁矿,是运到何处?怎么运出去的?”
舒虞后来也想过,铁矿未免太惹人注意了,加上开采了这么久,若是通过地面上运输,难保不会被人发现。
“他们在地底挖了一条隧道,铁矿就是从地下拉出去,拉到海边,俺丈夫曾经跟着他们送过一次,他回来就跟我说了。俺当时吓得胆子都快破了,这拉到海边,还能去哪里?当然是去北边!”
杏花身子抖了一下,“这,俺当时劝俺家那口子,赚再多的钱,也得有命花,可是俺劝他不要再干下去了,俺们去南边,做个小本买卖,安安稳稳的过日子,他偏不听!”
杏花重重的叹气,“作孽呦!”
舒虞和虹锦相视一眼,两人都是面色凝重。
青州离海边不远,也正因为如此,地质才十分的特殊。若是挖通了地下,这铁矿不坍塌才怪!
“节哀,”舒虞安慰杏花道,“你的丈夫已经去世了,人总是要往前看的,以后你有什么打算?”
“还能有什么打算?”杏花满面愁云,“俺把娃娃拉扯长大,也不指望他长大成材了,只要能平平安安长大就行。”
杏花刚准备用舒虞给的手帕擦一下眼泪,问道帕子上的幽香,又觉得不大好意思,还是用自己那脏兮兮的帕子擦了一把脸。
一起拿,孩子他爹还在的时候,小俩口还在展望一下回来,希望儿子不要再跟他们一样做苦力,而是认真读书,以后考个功名回来。可如今,这日子还有什么盼头呢?
“我们这次来,就是为了调查私自开采铁矿的人是谁,又是将挖掘出来的矿石运到什么地方。你放心,我们一定会为你丈夫以及遇难的百姓们讨回公道。等事情结束以后,你们所有人都会自由,生计问题我们想法子帮你们解决。”
杏花擦着眼角的泪水,只是沉默的点头。
“你丈夫,有没有说过,地下的隧道,是通往哪个方向?”
“这倒是没有提过,再说了,在地下又哪里能辨别方向?”杏花一拍大腿,忽地说道:“俺想起来了,他之前跟俺说过,他们是把铁矿拉到东营的港口!”
东营?
舒虞激动的问:“你没有记错?”
“没,”杏花刚刚说了一连串的话,有些气喘,“他们顺着地下的隧道将矿石拉到地面以后,按理说不会再上地面,俺家对象别的不行,但是听觉很灵,他说他听到了海水的声音。他听到了头顶上有人说话,口音也是东营的口音。”
舒虞闭上眼睛,思索了一下,复又睁开眼睛,“若是从东营出发,只会到……”
“狮子口!”
舒虞和虹锦异口同声的说道。
狮子口,位于辽东半岛最南。
三面环海,森林覆盖率达到一半以上。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狮子口还住了不少外族人。
若是,他们打算在狮子口铸造兵器、操练私兵,的确是最稳妥的法子。
杏花不知道她们二人为什么这么激动,但是,通过她们的表情来看,也知道不会有什么好事。
“今日有劳杏花姊姊为我们提供消息,刚刚说过的话,还请你都忘掉,不要再对任何人提起,否则,会为你惹来杀身之祸。”
杏花耷拉着脑袋,丈夫死了以后,她就万念俱灰了,带着一个孩子也看不到希望,还怕什么杀身之祸吗?
不过杏花也知道,这两位姑娘问的事情,一定非比寻常。
她如今只能寄希望于,这二位姑娘能够找出害死她丈夫的凶手。
杏花点点头,说道:“姑娘尽管放心,俺虽然不识字,但是不会往外面乱说的。”
舒虞和虹锦走之前,想着留一点银子给杏花,然而杏花却执意不要。
“俺不过是一个寡妇,身上带着钱,那些村民们一定会眼红,还不如就像现在这样的好。他们看俺可怜,还会接济一二,真要有了钱,反倒是多事了。”
舒虞想了一下,也的确是这个道理。
“那我就收回了,等事情了解了,我让人将你接走,不用留在这伤心的地方了。”
舒虞和虹锦辞别杏花,刚走出杏花的家,就见到两个打扮成农夫的大汉正站在不远处的树下,估计是为了盯着她们。
好在舒虞二人伪装得很好,舒虞用青州的口音说道:“大姊好可怜,吃都吃不饱,回去跟爹娘要点钱,再来接济大姊吧。”
虹锦却学不会青州的口音,只是扯着舒虞的袖子。
“二姊,连你也这么无情?她再怎么样,也是咱们的姊姊啊,你怎么忍心看她过得这么苦?”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离去,而那两个“农夫”许是见这两个姑娘实在是无害,也就没有拦下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