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淮是在一个阳光温煦的上午下葬的,舒虞将他安葬在一片茂密的竹林当中。
从前舒虞看话本子,但凡生离死别,老天总是会格外的无情,落下一场大雨,好将气氛烘托得更加的凄惨。
她看着立起来的新坟,以及舒淮旁边一个小小的衣冠冢,那是给死去的舒二小姐立的。
兄妹俩生前误会重重,从来没有敞开心扉沟通过,希望他们来世,还能托生为一对兄妹,只是,别再像这一辈子就行。
一阵微风拂过,吹得竹叶沙沙作响,似乎是谁的低吟细语。
湛暝渊和沈清砚站在不远处,看着舒虞的背影。
换作男童打扮的檀郎担忧的开口:“姑姑一定很伤心吧。”
舒虞拜祭完舒淮,轻声说道:“虽然我不是你的妹妹,但,我还是想唤你一声哥哥。我之后很久不能来看你了,你在下面要好好的。”
她轻轻抚着自己的小腹,小家伙已经越发的大了,她能够感觉到,小家伙每天都要在肚子里动来动去。
得亏是她的孩子,这么经得起折腾。
“姑姑,你没事了?”檀郎好奇的看着舒虞。
舒虞轻笑道:“我能有什么事?就算有事,也是别人有事吧?”
譬如,那个抵死反抗仍然逃不过被白绫勒死的周氏,譬如,那个没有脸面面对儿子下葬的舒振章,譬如,装疯也无法摆脱沦为庶人的舒家老太太……
还有,易容成乞丐却还是被抓到的孙氏。
孙氏倒有几分手段,能躲藏那么久,也扛得住湛暝渊手下的严刑逼供,只不过,朱绮用了点迷香,她还是招供了。
原来孙氏居然是江都王的人。
江都王的母亲并非大周人,而是前朝余孽培养出来的细作,送进宫中,妄图搅乱宫闱。
只可惜,他们的算计没有得逞。
江都王伏诛以后,孙氏想为自己的主子报仇。可是,舒虞自有穆国公护着,她没法动舒虞,索性将主意打到了舒淮头上,能让舒虞难过,也是好的。
舒虞没能见到孙氏的死状,听说,被挫骨扬灰了。
三个月后,皇帝颁布了退位诏书,传位燕琮哥哥,自己则去当个太上皇去了,新帝的登基典礼,就在十日后举办。
这几日,燕琮夫妇都忙得脚不沾地。
舒虞的身子越发重了,成天儿待在府中,懒得出门走动。
倒是沈清婉精神爽利起来,时不时的来寻她说话。
“你这女红,怎么半点儿没长进呢?”沈清婉看着舒虞手中的婴儿的小肚兜,无奈的叹道。
舒虞浑不在意,“不是还有阿姐你吗?你女红精湛,以后小侄女儿的襁褓衣裳就有劳阿姐了。”她拍了拍自己的肚皮,一点儿也不觉得难为情。
小家伙对自家惯会投机取巧的娘亲很是无语,抬起脚丫子踹了踹娘亲。
舒虞凶巴巴的道:“你再踢?等你出来了看我不揍你!”
某个还没问世的小婴儿:委屈巴巴。
“行了,以后阿虞的孩子的衣裳我全包了。”湛景知含笑开口,“我之前给阿琰和璋哥儿做了不少衣裳,都没来及穿,两个孩子就长大了,正好可以送给你腹中的孩子。”
舒虞戳了戳自己的肚皮,“小东西,还不快谢谢你姑姑?”
沈清婉看着自家妹妹没个正行的样子,摇了摇头,她做针线活久了,一时有些眼疼,便抬头去看外面玩耍的孩子们。
阿琰跟个小尾巴似的跟在雅儿身后,两个小女童正在花丛间采鲜花编织花篮。檀郎正扶着风儿,叫他走路。
屏兰并几个小孩子的乳母站在旁边,寸步不离的看顾着他们。
璋哥儿躺在独属于自己的摇篮里,乌溜溜的大眼睛盯着哥哥姐姐们看,他踢着腿,似乎想要下来和哥哥姐姐们一块儿玩耍。
风儿迈着短腿朝着璋哥儿的摇篮走过去,奶声奶气的开口:“弟弟,可爱!”
此情此景,胜却好梦无数。
舒虞坐久了,扶着腰起来,说道:“我去园子里走走,散散心。”
微风拂面,吹乱了舒虞鬓间发丝。
舒虞小声打了个喷嚏,下一秒,一件温暖的狐裘落在她身上。
她闻到了熟悉的令她感觉安稳的气息,回头看他:“今日散朝怎么那么早?”
某人一本正经的说道:“我跟皇帝表哥说,阿虞现在有身孕,离不开我,让他允许我早点回来陪阿虞。”
舒虞:“……”
这么堂而皇之的翘班,真的好吗?
湛暝渊将耳朵贴在舒虞的肚子上,“闺女儿今儿有没有折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