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氏兄弟乘马走在前头,囚车中的沉诸盘腿坐着,闭着双眸的他面色平静,还未有没落的直觉。
沿途停步围观的百姓向囚车投去石头,愤恨高喊此起彼伏——
“逆贼沉诸,亡国罪人!”
“吸干我们汗水的大恶人!”
“快杀了沉诸!”
百姓们重复着“杀沉诸”,石头已将沉韵的额头砸出鲜血。
“快住手!”决泰勒下缰绳,调转马头高喝道。
在决泰乘马靠近囚车时,百姓们又喊着“决泰将军万岁,帝君陛下万万岁!”
他们高举着手臂,满脸都是对决泰和席景宥的敬意。
沉诸却展露了一抹诡异浅笑,眼神意味深长。
“这就是民意,得民心得天下。”决泰下马走到囚车侧面,“这愤怒的民意,是过去三十年来沉氏治理国家的结果。你真正的大罪,不是谋逆,而是失政。没有实施合理的政策从而毁掉国家,是你用生命都无法弥补的罪。”
“决泰,你还记得吗?”沉诸轻叹了声,又昂脖笑了笑,“许多年前我镇压叛军归来,百姓们也是这般的崇敬啊。一提到我沉诸,谁不是连连称赞呢?是他们希望我代替软弱的帝君掌握国家大事。尽管百姓们如今欢呼着你的名字,但总有一天,他们也会指骂你。他们会说决泰治理的天下还不及沉诸在世时的天下,然后开始怀念老夫。”
说着,他又笑了两声,是感慨,也是嘲讽,“这天下,没有比民意更厉害、更善变的东西了。终有一天,你会和我一样沉迷于权势,最后抑郁寡欢、了却此生。这就是我们这类人的宿命,决泰。”
与此同时,率领私军回归的沉岳被堵在城门口。
各个城墙上的行省主们都跃跃欲试,想要斩获沉岳首级,彻底根除沉氏血脉。
“将军,各城门都有将士驻守,咱们若是强攻,他们也能立刻集中。我们要是分散击破,兵力也根本抵抗不了啊!”
“将军,咱们撤退吧,从长计议才是上策!”
“不行!”气急败坏的沉岳坚持攻破正门,“我的妻儿,我的父亲,可都在等着我呢!”
“您一定要沉着冷静!不能白白送命啊!”
“听闻沉诸丞相已被俘虏,军心难免涣散啊!”
“害怕的人都给我走!”沉岳拔出弯刀,抽动缰绳冲上前。
就算只剩他一人,他也要进城营救家族。
他时刻铭记着沉诸对他的信任,以及沉韵和沉坚对他的依赖。
可愚勇并不伟大,他的军队很快就被行省主们赶尽杀绝,他只能灰溜溜地独自前往林坤和柯宗所在的矿场。
只要找到那庞大的秘密资金,他就能重建军队。
可过惯逍遥日子的林坤哪里还愿意成天豁出性命打战?只想着找到秘密资金就杀了沉岳独吞钱财。
天际高远,金瓦红墙在雪融后一层不染。
决氏兄弟带着沉诸前往刑拘牢狱。
沿途中,沉诸见到了被捆绑在廊柱的沉坚。
而那耷拉的脑袋和溅满鲜血的战袍,对沉诸而言不是哀痛,而是功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