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长负嗤笑一声，抬脚便将身边的一名青楼护卫踹出去，对方跌出房门，扑地时恰好抓住王公子腿，将他扑倒在地。

韦金财阴谋落空，脖子上顿时被官兵架好几柄钢刀。

他颓然闭上眼睛。

大势已去。

眼看那些护卫也被控制起来，而摄政王曲太傅都没有受伤，朱知府才大大地松一口气。

这两位一个皇上的叔父，一个皇上的老师，稍微蹭破一油皮，他都要吃不兜着走。

他顷刻已经想满肚子的溢美之词，正要过去称赞，曲长负却不想暴『露』身份，向人群中退退，不动声『色』地比个手势。

朱知府立刻会，将知情的手下约束住，去处理靖千江派人从另一边的庄子里抓到救出来的人。

这座青楼之所以能得靖千江曲长负亲自出面，就为背后牵扯的势力极为盘根错节，而且跟京城有着联系，必须有他这种分量的人撑腰。

而在要处理起来，工作也十分繁杂。

靖千江这才找到机会跟曲长负单独说话，凑过去悄悄地道：“你怎么来，进门的时候吓我一跳。”

曲长负道：“听说这青楼背后跟刘雄飞有关，就过来验证一下。”

靖千江道：“刘雄飞？”

他想一会才记起这个人，说道：“当初他就有些轻狂躁进，好大喜功，我对此人也一直不太看好。这次若不陛下看在你的面子上，将当初那几名副将都封爵位，又怎么能轮的上他，这次处置也好。”

曲长负挑下眉道：“你去同朱知府交交罢，我嫌烦，先走。在老地方等你。”

他说走就走，靖千江还有些不舍，下识地抬手拦一下，就看到王公子匆匆忙忙地过来。

“乐兄，你要走啊？”

他之前被扑倒时崴脚，此时走路一瘸一拐的又有些匆忙，看起来颇为好笑。

曲长负道：“不错，王公子有事？”

王公子感激地说：“当然有事，刚才若不你救我，我怕早已经身首异处，那么我爹娘爷爷『奶』『奶』一定会哭不可，乐兄你救我一家的命啊！我还想请你回去盘桓数日，多多亲近一番呢！”

“……”怎么到哪里都有这种人？

靖千江皮笑肉不笑地将曲长负轻轻扯一下，说道：“王公子，他要走，就要离开这片地方。恐怕无法领受你的美。”

王公子劝道：“曲兄，乐公子这人急公好，虽然看起来冷淡些，但实在个好人，你不要跟他过不去。”

靖千江咳一声，一本正经地说道：“别误会，我觉得王公子你说的话非常有道理，所以我之的关系已经变好。”

王公子：“？”

然后他眼睁睁看着靖千江凑过去，非常快地亲曲长负一下，问道：“对吗？”

曲长负高深莫测地看着他没说话，靖千江悄悄捏捏他的腰。

曲长负慢吞吞地道：“不错。”

靖千江道：“那，让我跟你一起走好吗？之前说好，输给你就要陪伴左右的。”

曲长负头：“前面等你。”

王公子：“……”

曲长负说完之后，从靖千江的怀里退出来，施施然一整衣服，又朝王公子个头，飘袂而去。

王公子目瞪口呆：“这也行？”

这、这，能把两个冤家劝成情人，自己的口才简直……天呐！

他捂住嘴。

曲长负到一楼，眼见思雨楼的小厮一脸茫然，正在官兵的呵斥下，将之前客人献给云裳的宝一一还回去。

其中有名小厮手里抱着幅字画，嘟囔着抱怨道：“这位客人将墨宝献上来之后就不知道去哪，比武也没有参加，这时却上哪里找去？”

曲长负知道之前有个人入选后但未跟靖千江比武，此时心中一动，过去将那幅书法拿起来展开。

上面没有太多华饰，只普普通通的白纸黑字，但可见笔下有情，胸襟万里，一勾一画之下，似乎已经尽所有的豪情与温柔。

“秀骨青松，锋芒试手，遍看沧海悠悠。归来也，笑人心谁同，今古神州。

星辰剑履，帷幄经纶，扫尽平生风月。银河挽、天星横度，万里风烟裁冰雪，人第一绝。”

这字迹与今日在客栈桌下见到那张给他报信的字条，竟如出一辙。

曲长负一默，又一笑，早已知道这谁最喜欢玩的把戏。

当初苏玄最后设一局，以玉玺的下落为饵，派人通知齐徽，试探他的选择。

对于苏玄来说，前世曲长负齐徽而，始终十分值得他记仇的一件事，只为社稷安定不好杀之。

但如果齐徽依旧那个为皇位可以牺牲一切的人，那他也将不惜任何价，在战『乱』平定前夕除掉对方，以免他再伤及曲长负。

这件事苏玄谁都没说，就已经做好自己承担一切罪责的准备，而齐徽的选择，救他自己一命。

随后，苏玄找到程王世子齐岚，同曲长负商议之后，接他回京，用心辅佐。

如今同前世一般，苏玄亦已经官至相位。

曲长负出来之前他还在京城，这一阵似乎为江南一带请愿减低赋税之事亲自出京体察，但也不应该在金淮。

曲长负正想着，依稀似乎听有人喊句“小瑕”。

他抬头看去，瞧着似乎不远处有道人影在那里温柔凝睇着自己。

再一定睛看时，却只有灯火阑珊。

*

等到靖千江办完事，大步来到渡口，便看见一叶扁舟停在江边的浅渚上。

一人轻衫广袖，站在船尾，正眺望天边弯月繁星，江风吹得他乌发飞扬。

他一路从京城向南，游山玩水，看遍山河，但每个地方都不久留，偶尔分开，就在最近的渡口处见。

靖千江双足一，轻巧地落在船上，看曲长负一眼，又忍不住噗嗤一笑。

曲长负道：“我知道你在笑什么。怕咱走之后，绸缎庄的少东家要去改行做媒婆。”

靖千江大笑道：“这行当能见尽天下有情人，也没什么不好的。”

人三月，桃花正艳，他这样随口谈笑，便看见淡蓝『色』的远山上，那漫山遍野的灼灼夜『色』，在夜『色』中也热烈欲燃。

更远处的江面上有两三渔火漂泊，夜雾如同飘絮，浮『荡』在水面上。

而扁舟随水，人影成双，在这样的背景之下便如同小小的剪影，天高地迥，尽归入世风尘里的出世客。

曲长负道：“你听上去仿佛很羡慕，可惜输给我当随从，后悔也晚。来，商量一下，我接下来去哪？”

靖千江笑着说：“随从随从，自然公子去哪，我跟到哪。”

曲长负笑道：“我要踏天涯，行海角，往人之不敢往，穷难之无所穷。”

靖千江一手抚胸，向他倾一倾身，说道：“奉陪到底。”

长天浩瀚，江面辽阔，扁舟伴着两人笑语，朝向着千山万水中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