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树上,一双人相依偎着看彩霞,白衣神女将脑袋靠在男人的肩上,天真单纯的道:“阿斐,自从八荒大会结束后,你我已有三百年没见了……这次上天界,又要待多久?你说你啊,堂堂一族少主,怎么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浑身是血的上了九重天,还差点惊着了天帝圣驾,若非是暮南帝君出面说情,你可真要倒霉了……你到底想求陛下赐你什么宝物啊?为什么一定要这件宝物?还有你身上的伤,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男人握住她的手,凄凉发笑:“本座堂堂一族少主,能伤到本座的……自是家里那个老东西了。本座要求的,是件很重要的法器……不过与其说是来求宝物,不如说,是来求天界一个恩典。”
“恩典?”
“嗯,本座的外公早年犯了大错,母亲也遭受了牵连……父亲害怕天界问责,为了脱清关系,避免天界与魔君怀疑,便亲自将母亲关入了殷落宫。那是片能令人生不如死的结界,我母亲在那里,每日都要遭受锥心的痛苦,三千九百道天雷,一道都不可少,还要受烈火焚身,重石断骨之痛。
已经十几万年了,本座还记得,母亲被带走的那年,本座方三万岁。母亲被铁镣加身,浑身骨头都被铁索打穿了,一袭红衣,含泪离开了我……那时候,我哭着吵着要去找她,换来的,只是父君的狠狠几耳光。
这十几万年里,所有人都在本座的耳边说,本座的母亲是个十恶不赦的女人,一己之私,差些毁了我们阖族。他们说,本座的母亲是个逆贼,是个发了疯的女魔头,是阖族的罪人……可我知道,母亲是个好母亲,她很爱我这个儿子,她无情于天下人,却唯独将所有慈悲与温柔,都给了本座。”
“所以,你是为了你母亲,才私自闯上九重天,惊了天帝的?也是为了你母亲,才被你父君打伤的?”
“我父君痛恨母亲,我每每提出想将母亲放出殷落宫的事情,他都会大发雷霆。似这种毒打,从小到大,我都习惯了。我知道只要天界肯下令放出我母亲,亦或者愿意顺水推舟,借我宝物,我母亲就一定能出来,且我父君与整个魔族,都不敢再有什么异议,可……我也晓得天界不会这么轻易便答应了,毕竟我母亲当年犯下的罪行,罄竹难书,足以挫骨扬灰了。但,那是我母亲,只要还有一线希望,我都不会放弃!”
“阿斐,若是天界坚决不肯借你宝物,你,该怎么办啊?”
他握紧神女的手,低声安抚:“天尊已经同意我先暂住在九重天养伤了,我还能再等等……现在这个结果,至少比被轰出九重天好。走一步看一步吧,也许、还有希望呢。只是,小玉,我这个身份,这个状况,眼下还不是能向九重天奏请赐婚的好时机。你可能,需要再多等我几年了。”
神女听此话面颊潮红,羞涩责怪道:“哎呀,你说什么呢,什么赐婚不赐婚的?谁要嫁给你了!”
男人突然搂住她,低沉发笑:“怎么?害羞了?小玉……我喜欢你。”
“哎呀阿斐,你胡说些什么呢?”
“我没胡说,都是真的。”
“小玉,这样也挺好……正好趁着这段时日,我在天上好好陪陪你……要不然,我带你下凡玩吧!你不是一直在怀念凡间的烧鸡么?我带你去吃。”
“小玉,除了母亲,你也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凡尘一游,两人也因缘际会,成为了真正的夫妻。
亭中赏月,雨里看花,河边垂钓,泛舟采莲。
他们本该是世上最幸福、最般配的一对,却奈何,老天不作美,该知道的事情,她最终还是知道了……
盈满月华的神殿内,白衣神女泪眼朦胧的伤情质问他:“你为什么不肯告诉我,你一直以来,向天帝所求的宝物就是月轮神珠?”
男人愧歉低头,“我不能把你也牵扯进来。”
“可你以为这样,我就能一辈子也不会知道这件事了么!没有神珠,你私闯结界,就是送死!”
“那我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母亲死!小玉,她没有多少时间了。”
“她是魔头,她害死了你的祖父,害死了你的兄弟姐妹,她如今沦落到这个地步,是老天爷在惩罚她!阿斐,你怎么能如此执迷不悟呢?”
男人目下一凛:“住口!不许这么说我的母亲,母亲,是我此生最重要的亲人。我不能失去她,就算死,我也要救出她!”
神女崩溃摇头,哭着冲他吼道:“那我呢!你有考虑过我么!你要是真有个好歹,我该怎么办?”
男人绝情拂袖:“这不是你该管的事情。”
“你真的要,为了她,不要我了么?阿斐,可不可以,别去?”神女红着眼眶哽咽轻问,语气轻的,仿若是在祈求他……
可他到底还是冰冷的丢掉了她的心:“母亲生我养我,为了她,我可以什么都不要。谁都不能阻止我去救她,包括你。”
“阿斐!”
——
不多时,水镜内涌上了黑压压的大片乌云,镜中世界狂风骤雨,电闪雷鸣,仙山动荡,紫色结界濒临破碎。
紫衣男人伤痕累累的守在结界外,不停地拼命耗损自身法力,妄图击碎仙山结界……
结界内的黑气一缕缕顺着结界裂缝渗进了他的身体内,他袖口滴血,面容苍白,唇瓣无色,眼见着便要耗尽所有力量虚弱倒下了,碎成花瓣的天空里,忽然多了一道晃眼的强光——
是白衣神女手捧神珠出现了。
神珠降世,风停雨止,雷声渐息,乌云褪散,人间重新恢复了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