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沾了此病,症状都是上吐下泻,浑身发烫,孩子沾染上此病,大多是血疮破裂,身下流血不止。对了,还会噩梦盗汗……照现在的情况看,临熙城中的疫病症状与书上记载的百日枯病症完全吻合,我等十分断定,这就是百日枯……只是让我等不明白的是,这东边大盛国常起的疫症,怎么会传到我们北边大禹国的临熙城来……”
“大盛国……”是啊,东边大盛国常起的疫症,不该传到大禹国来的。大盛国与大禹国中间可是隔了一个大璃国……这病,究竟是何人带来大禹国的,该不会是,又与葛行舟有关系吧!
好一个帝星移位,上苍发怒,天降灾难。好一个龙首生血疮,直指皇宫大内。他身后的那个人,真是迫不及待,不择手段的想将我哥哥从那皇帝宝座上拉下来啊!
“以往也有过大禹国子民感染上百日枯的前例,只不过是百日枯在大禹国比较罕见罢了,罕见却不是从未见过,没什么值得稀奇揣摩的。”三哥冷冷启唇,端重威仪道:“先不要管病症是从何处来的,临熙城既已染了此瘟疫,当务之急,还是要请诸位大夫多为城中百姓费点心,能救几个,救几个,尽自己的全力来医治那些感染上了瘟疫的老少百姓。待此病压下去,帝女殿下必会对诸位论功行赏,但凡在此次灾情中出了力的人,皇家都不会亏待了他。”
“是,草民等定会尽全力来医治那些染病百姓!”几位经验十足的郎中拱手敬畏回话。
三哥单臂负在身后,稳重颔首:“此处没有诸位什么事了,都回去吧。”
“是。”几位郎中相继施礼离开。
“江郎中。”三哥出声唤住了那名胡子花白的老者。
老者停步,再次转身折了回来,扣袖行礼,“大人,殿下。”
三哥轻声问:“小蝴蝶,真的没救了么?”
这个问题,也是我最想知道的问题。
激动的言语差些脱口而出了,可又顾虑到身份之别……算了,还是不要在百姓们的面前丢脸了。
默默攥紧了自己的袖子,我逼着自己冷静沉定下来。
左右,我想知道的答案,三哥都会替我问周全……
老郎中沉沉叹了口气,无力的摇头:“大人,老朽已经尽力了……这孩子五脏六腑俱损,身子原本就差到极致,如今,又染上了瘟疫,发了这么严重的一场高烧……就算瘟疫能治,她的身子也已经撑不下去了,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她的身子,会被抽空的。身子一空,这孩子就活不下来了。”
我心底被狠狠一揪。
三哥不曾犹豫的接着往下问道:“她还这么小,因何就五脏六腑俱损了呢?她的身子,往日也未见她有什么病症,同其他孩子在一起玩闹时,也甚是活泼,瞧不出一丁点的虚弱。怎么看,都不像是五脏六腑俱损的人。”
“老朽猜测,这孩子的身体,应该是在周岁内便被弄垮了。这位大人有所不知,有的人生病啊,全写在脸上,此乃外病,有的人生病,面上红润,精神头尚好,唯独偶时会有发作,身子不爽,但熬一熬,也就过去了,痛苦来的快,去得也快,久而久之,她自个儿也许都适应了这种病痛。此乃内病。内病不易形于色,再加上,病患有心隐瞒,外人自然而然,便发现不了。”
眼神悲悯的瞥了一眼蝴蝶儿所居厢房的门,老人家无尽忧伤道:“若老朽看的没错的话,这孩子,应该是甄家的翠儿丫头吧!这丫头啊,命苦,打小就被那甄家夫妇给当牛做马的折磨,身子垮到这个地步,能撑到现在,便已是这孩子坚强了……这孩子自小就没被当做人对待过,她受过的苦,比府衙大牢那对待死刑犯的三十六套大刑还残酷数十倍,远不是咱们普通人能想象的到的。今得以被殿下收留于身侧,可是这孩子三辈子修来的福气,只可惜,这孩子没命享福啊!”
比府衙大牢对待死刑犯的大刑还残酷数十倍……
她还是个孩子啊,那遭天杀的两口子,怎就能下得去手呢!
三哥沉叹一声,不甘心的再问道:“当真便一点儿法子,都没有了么?”
老郎中摇头,还是初时的那个说辞:“大人,请恕老朽无能……当真,回天乏术了。殿下与大人……还是操心一下这小丫头的后事吧。另外,老朽还是要提醒殿下与大人,这丫头感染的是瘟疫,瘟疫都是会传染的。百日枯虽然在孩童之间的传染性比较强,成年人感染的几率不是太大,感染后的症状也不会很严重,但它到底是会传人的,殿下乃是千金之躯,身娇体弱,若一个不留意感染上,我等便是万死难辞其咎!况,此次百日枯瘟疫来的蹊跷怪异,我等至今也没摸索到什么治疗此病的窍门,万一殿下你……我等着实没什么把握,所以还请殿下尽量与那丫头保持距离,少接触。”
保持距离少接触,说白了便是怕我也染了瘟疫,死在这里呗!
我抿了抿唇,安静片刻,冲他点了点头。
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三哥亦没什么好问的了,冲他一拂广袖,淡淡命令:“知道了,先退下吧。”
“是!”老郎中揣着袖子恭敬的慢步退了下去……
人影消失在园子尽头后,不等我向他开口,他便搂着我的肩膀先启唇安慰道:“瘟疫的源头一事,我命人帮你去查。你如今还要查知府贪污,还要顾及雨灾,顾及城中的流言蜚语,事情全压在你身上,你难免会有些分身乏术。我是你三哥,有些事,我给你办,要比托付别人去帮你办,稳妥些。不知辰儿可还信任我?”
我昂头与他四目相对,撇嘴坚定道:“我当然信你啊!这世上,我若连你都不信了,还能信谁,还敢信谁……”
他抬指抚了抚我的脸颊,“蝴蝶的事,打算怎么做?”
我沉下情绪,难以接受道:“我不想为她准备后事,她还这么小……”
他拧了拧眉心,眸光沉沉道:“若是留不住,不如,让她走的风光些。”
走的风光些……
不,我不会让她走。
她还这么小,她还没随我回京城,过上好日子呢,我怎么能让她先走!
心绪杂乱,千丝万缕的缠绕在心尖令我一时脑子空白,神志模糊。
而未等我从一片混沌中窥得半缕清明,厢房内便倏然传出来一道颤抖的女孩嚷嚷声:
“宋哥哥,别走,宋连哥,别走,别走——”
“大人,我错了,我错了,我再也不敢离开这里了,你别伤害宋连哥!”
“大人,你杀了我吧,杀了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