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殿内人俱是一惊,诧异的望向莲蒂。
连我亦是下意识攥紧了三哥的手,一时间也搞不懂莲蒂想要干什么了……
莲蒂深吸一口气,“我娘是怀着我和莲蕊进爹爹门的。彼时我娘的亡夫,才死了不到一年,大姐姐的娘亲,我爹的先头夫人,死了不到三个月。我爹一顶八抬大轿,风风光光的将我娘从老家乡下的赵家,抬来了京城的赵府。我爹堂伯父一家碍于我爹在京中的势力与官威,只有忍羞将我娘像嫁闺女一样,送上了嫁来赵府的花轿。我娘起初本是不爱我爹,十月怀胎,一朝分娩,恰好生了个双生女。
这对双生女,便是我和莲蕊。我自小就不受母亲宠爱,我娘心疼我妹妹心疼的紧,因着我娘偏爱妹妹,所以我爹也对妹妹格外宠溺。我小时候,一直不明白,为何同是赵家女,为何样貌相仿,我爹娘却更爱娇气的妹妹,对待妹妹与我,差距甚大。直到长大些,我才从家中老嬷嬷的口中得知了真相……
我爹娘对我冷眼相待,不过是两个原因所使然罢了。一者,妹妹一出生肩头便有祭司阁下任祭司长的花瓣印记,妹妹是天定的祭司阁继承人,是宫中贵人,大禹国的贵人,故而娘亲与爹爹都更加看重妹妹些。
二者,是因为我与妹妹越长越大以后,我的眉眼里,有很多爹爹的影子。而莲蕊的眉眼里……更像是我娘亲那位过世的前夫……我娘对那位伯父余情未了,这些年来,也总是在心里怨恨爹爹,虽然时光匆匆而逝,昔年的那段岁月过去已久,可无论我爹如何宠着我娘,弥补我娘,我娘的心里,始终都过不去那道坎。
啊对了,我娘是灵女,你们晓得么?就是传说中,可以通阴的灵族后裔。灵族在咱们大禹国是真实存在的,我娘就是灵族圣女,灵族传人。灵族女子素来恪守族规,注重贞操,灵女间有个千百年老祖宗传下的规矩,就是一女不侍二夫,灵女痴情,夫死,则一世都是守灵女。而我爹当年为了得到她,强行打破了这个规矩,导致后来我娘郁郁寡欢了很多年,几度寻死觅活……
莲蕊的到来,让我娘重新升起了生存下去的欲望。我娘碍于前头两条原因,对莲蕊娇宠万分。我爹虽也知道了府中的风言风语,但是为了我娘,他还是选择从着我娘的心意,将自己能给的、最好的,全部都给予莲蕊。也因此,莲蕊打小就是个要强骄傲的性子。
入宫做了祭司以后,就变得更加目中无人,自视清高了。她自个儿也晓得,自己是天定的祭司长,就算犯再大的错,皇上与爹爹母亲也会不惜一切代价的庇护她,她也不会受到任何惩罚,所以即便父亲当年匆忙将让她送出皇宫避难逃命,即便她在外面修身养性这么多年,当下重回皇宫,她的嚣张气焰,也丝毫未曾收敛,反而愈演愈烈了。
侯府的三位千金,大姐姐小小年纪就被父亲丢进皇宫做暗卫,与家中断绝关系了,她与大姐姐虽不熟,但当年大姐姐曾在后宫失火时救了她一命,这个恩情,她一直铭记于心,加之大姐姐如今今非昔比,乃是皇宫的暗卫副统领,便是爹爹见到她,也得给她三分薄面,故而她现下还是十分敬畏大姐姐的。
而我这个二姐呢,平日里要文采没文采,要武功没武功,浑身上下一无是处,唯一的本事,就是翻墙撒野最上道。她小时候是被当做大家闺秀,相府千金,金枝玉叶培养的,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我小时候则是被放养的,也就在教书先生的威逼下,认识几个大字,读过几篇赋,我如今呢,是本事不如她,身份不如她,她瞧我哪哪儿都不顺眼,就先头几日,还同父亲说,有我这么一个游手好闲的同胞姐姐丢人呢,还暗暗撺掇着我母亲把我赶出侯府……
哎,所以我说你们啊,千万不要以为她是个善茬,被她的表象给蒙骗了。她在你们面前有多贤良淑德,在别人的面前,就有多嚣张跋扈。这丫的喜欢打小报告,还喜欢暗箭伤人,要不是看在她是我妹妹的份上,我早就揍她了!”
“化霖祭司的嚣张跋扈,我们在江都时,就已经见识过喽。”小黑悠闲叹息道:“想当初侯爷为了保护帝女的安全而亲自送帝女进临熙城,彼时化霖祭司就立在祭台上拿着十几条鲜活的人命作威作福。若非是遇见帝女执意不愿用滥杀无辜的方式来赌一个未知的结果,那些无辜的年轻姑娘们便死在祭台上了。那会子我就深深感觉到,化霖祭司这个女人很是森冷可怕,城府极深。”
“森冷可怕是有些,城府极深也是真的,连大姐姐都曾劝过我,若想在相府安稳度日,就尽量少招惹莲蕊,离她远一些……所以,既然你们什么都知道,为何还与她走的这么近。从小到大,只要是她想要的就没有一样是得不到的……我现在只担心娍娍是否能扛得住她的明枪暗箭。她既是心悦侯爷,那便意味着娍娍再想与侯爷一帆风顺的走下去,难了。”
莲蒂不大高兴的瞟了一眼搂着我的男子,低声嘟囔道:“万一某位侯爷自身定力本就不足,那可就真真难办了……再有下次,说不准处着处着,就弄假成真了。”
“不会。”莲蒂的意思三哥又怎会不懂,怜爱万分的将我往怀中用力揉了揉,三哥语气坚定道:“本侯的心里只有辰儿一人,此生此世,都不会变。本侯认定了辰儿,绝不会因为什么所谓的空虚寂寞,就负了辰儿。本侯这辈子,只要辰儿。”
一番话说的我心尖儿暖暖的,我抿了抿唇,乖乖又往他怀中蹭了蹭。
奈何莲蒂却不怎么吃这一套,依旧是副谁欠她八百万的臭脸,双手环胸冷笑笑:“但愿侯爷你说话算话,说的都是真心话。哎呀,这世间男子,负心汉我见多了,巧舌如簧,花言巧语的我也见多了。相爱时,山盟海誓,指月为媒,时日长久没了新鲜感后,便只见新欢笑,不见旧人哭的,也不在少数,左右男人的嘴骗人的鬼,有些好话,娍娍你听听便算了……但我还是希望,安南侯你一诺千金,金口玉言,不会像旁的男人那样,守不住诺言,末了伤了娍娍……娍娍这般喜欢你,你不该负了她的。”
“哎,我说,人家小两口的情感大事,你怎么比殿下自个儿还操心呀。”小黑手欠的揪了揪莲蒂梳好的双环髻,满眼笑意的调侃道:“再说,要不是你与那什么璃国的破太子自作主张,带着殿下搞什么突袭,殿下能一时误会侯爷,被气成这个模样么?”
莲蒂张牙舞爪的去打小黑胳膊:“撒手,你给我撒手!再不撒手本小姐咬你了,啊——墨风你找死!”
“墨风……”我一哽,听莲蒂嘶吼着唤出这个名字后,方蓦然意识到,原来之前三哥顶的是小黑的名字,小黑原来不叫小黑,小黑才是真正的墨风……
怪不得,我回京已有半年,却愣是没在安南侯府墨风这个名字身份上,寻到三哥的半丝破绽。
“原来你就是墨风啊!”莲蒂与小黑打打闹闹间,那位还算义气的穆昭太子亦是不请自来的出现在我寝殿门口了——
门外守候的太监们后知后觉的尖声通报:“太、璃国穆昭太子到——”
“太子殿下安。”花藜忙规规矩矩的迎上前屈膝礼拜,穆昭太子手头耍着扇子,大步流星,英姿倜傥的笑吟吟向我们走来,扇子一挑,免了花藜的礼,随即看着身材消瘦,一袭侍卫装扮的墨风,讨人嫌的调侃道:“我就说,殿下眼光再怎么差,也差不到看中一个侍卫的地步。当初殿下信誓旦旦的同本太子说,她喜欢的人乃是安南侯府的墨风大人,本太子一往深处追究,才知晓墨风大人根本不是文官,而是恩师麾下的四大侍卫之一。
后来出现的人是恩师,殿下也一副好像才知道恩师身份的样子,是以本太子就猜到了恩师与殿下之间,恐怕有什么闺房之趣……恩师一定是没良心的病症又犯了,冒充人家墨风小大人来欺骗殿下了。可本太子万万没想到,这个叫墨风的正主就是你。哎,你之前不是叫小黑么,咋还有两个名字?”
墨风苦着脸干笑笑:“呵……这就要问咱家侯爷了。太子殿下说的真对,咱家侯爷隔三差五的没良心,我们这些做属下的,都习惯了!”
“本太子早早便听闻恩师手下的笔墨纸砚四个侍卫武功高强,个个都是人中翘楚,今日一见,果真不俗。怪不得恩师乐意借你之名在外调戏人家帝女殿下呢!”穆昭太子眯着狐狸眼,笑得花枝乱颤的走上来,向三哥恭恭敬敬扣袖一行礼:“学生穆昭,见过恩师,恩师可安?”
三哥拎起床边一薄被,挥袖给我披在身上,面色渐凝重的肃然启唇:“为师安,有你在,为师怎能不安。”
穆昭太子厚着脸皮嬉笑:“恩师过奖,过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