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满心暖意纵横的歪头往他身上靠了靠:“三哥,你真好……咱们现在就回去么?”
“嗯,夜深了,你该回去休息了。”
“可莲蒂这边……”
“你放心,上官太医乃是解毒奇手,化骨水于旁的太医而言,或许会棘手了些,可于上官太医而言,却是小菜一碟。他祖上三代都是制毒的高手,京中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化骨水。”
他这样说,我就放心多了……
“哦!”
——
旧事于脑海中重演至此,上羽凉娍却哽了声,凄然启唇续道:“上官太医原是太医院圣手,因早已年迈,多年前便退养于家中了。上官太医与三哥交情深,因此愿主动给三哥治伤疗伤,莲蒂当日若没有遇见墨风,若没有被墨风带回侯府,换做何人府上,一条性命,都会堪忧。而相府之所以狠心用此毒手对付莲蒂……答案也在不久后的端阳宫夜宴中,浮出了水面……”
——那日皇兄在端阳宫设牡丹宴,宴上酒过三巡,我拖着已然喝迷糊的莲蒂回春帝宫睡觉。
温泉殿沐浴时,我却在莲蒂的手臂上,发现了一枚熟悉的红莲花瓣印记……
那印记灼艳耀目,深红似火,片片花瓣宛若燃烧正烈的翩跹火舌……分明,便是天选之人才会拥有的烙印……
“莲蒂,你的胳膊上,怎么会有一朵红莲花?”
莲蒂迷迷糊糊的趴在温泉岸边,神志不清的扭头看了眼自己的胳膊,轻轻唔了声,道:“这红莲啊,我也不知道是怎么长出来的……莫名其妙就有了。”
“莫名其妙,就有了?”我抬指抚了抚那朵雨中火焰莲,喃喃自语道:“这可并非是什么莫名其妙就有了,这是天意。”想了想,又担心道:“这红莲印记,除了你自个儿之外,可有旁人看见过?”
莲蒂郁闷了一下:“嗯,我娘亲看过……她看了后,好像很不高兴。可能是因为莲蕊身上也有个相似的印记,所以,她便不希望我也有吧!”
她娘亲看过,看后不高兴……呵,原来处心积虑的训犬又下毒,竟是因为这一点……
化霖的祭司之位就要被抢了,她自是心急如焚,容不下莲蒂。
身为一个母亲,她是如何做到这般偏心于一个女儿的。
我亦靠在水沿边,歪头看昏昏沉沉的傻莲蒂,“莲蒂,你羡慕化霖么?”
莲蒂噗嗤傻笑,摇摇脑袋:“羡慕?一点儿也不。”
“她可是未来的祭司长。”
“先皇曾同大姐姐与我说过,祭司阁,是一滩浑水,没有人进去了,能够出淤泥而不染。至少,我同大姐姐都没那个本事。娍娍,连你都不愿意多踏足祭司阁那个混乱地方半步,你觉得,与你臭味相投的我,稀罕那什么祭司之位么?我是个自幼就不受待见的孩子,母亲与父亲,应该都不希望我去夺了莲蕊的一身荣耀……眼下这仅有的几分亲情对我而言,弥足珍贵。
我不想为了什么虚名,亲手毁了父亲母亲对我仅剩下的一丝丝怜悯。当然,最重要的,是我不想失去你啊娍娍。你是我唯一的朋友,就像我的亲妹妹一样,你我相识的这些年来,真心换真心,你给了我许多我之前没得到过的温暖。
你是上天赐给我的礼物,我自知自己定力不足,入了祭司阁,难保不会变成化霖那样的人,与那些乌合之众同流合污,届时,定会伤了你我之间的感情……有些事情,既然清楚以自己的能力无法改变,那就不去做,不去逞这个能,故而,这等明面上的风光,这等荒唐的身份,我宁愿不要。
我想,即便十年后,二十年后,我垂垂老矣,再回首忆起这个事,也不会后悔如今的决定。”
我咬了咬唇,倍加心疼她:“原来,你什么都知道了。”
她将头埋进自己的臂弯里,苦笑道:“一开始发现这件事时,为了不让母亲讨厌我,我只当做不懂,不知……后来,母亲对我下了杀手,我才忽然意识到,原来自己生来便是给莲蕊当陪衬的命。原来在我与莲蕊之间,只能留一个的时候,母亲会毫不犹豫的舍弃我……
我想从父亲那得到一些安慰,我想从父亲的口中,寻到一丁点儿我活下来的意义,可父亲,也从不曾真正关心过我,他现在只觉得莲蕊有用,莲蕊是未来的祭司长,又能替他监视安南侯……如若要他选的话,他也会不假思索的选择莲蕊吧……娍娍,也许,我只有在你的心中,才是真正的独一无二吧。娍娍,我不想让旁人看见我懦弱的一面,我不想让所有人都知道,我没有人爱……娍娍,我不想做祭司长,我一点儿,也不羡慕莲蕊……”
我抬指轻轻抚了抚她光滑皎白的裸背,抿抿唇,朝她扯出一抹温馨的笑,安慰道:“好,不想做,就不做。你同化霖,本就不是一样的女子,你这只心思单纯的小黄鹂,就该自由翱翔在外面的辽阔天地间,不该被拘于一只满是邪气的金丝笼内。我的莲蒂,这辈子都要做个快快乐乐的姑娘……无忧无虑,自由自在,干干净净,不被任何污秽所沾染。”
“娍娍……”醉醺醺的女子忽然隔水扑进了我的怀中,抱着我的脖子,蹭着我撒娇:“我就晓得,无论我作何决定,娍娍都会无条件支持我。娍娍才不会逼我去做我不喜欢的事情呢,娍娍与他们,都不一样。”
我轻轻拍了拍女子光滑的后背,柔声道:“我自然不会逼你去当那什么大祭司……只是,莲蒂,大祭司是否顺利继位,事关我大禹国江山安稳,虽然我如今也只是猜测化霖身上的那个印记是假的,我没有证据验明祭司印记的真假,可为了大禹国江山太平,在没有确定化霖的确可做祭司长之前,我不能纵容化霖成为名正言顺的祭司长。祭司长继任大典一旦大成,怕是会影响我大禹国的气运,影响天上的星象,届时一切成定局,便很难再更改了。”
莲蒂轻轻点头:“嗯,你有你的顾虑打算,尽管放手去做就是了。”
我垂首看向她纤细藕臂上的那枚印记,担忧道:“莲蒂,既是不想让这件事传扬出去,那我便帮你将这枚印记隐藏起来,免得为你引来杀身之祸……你母亲若问起,你便说突然就没有了,你也不知究竟因何缘故。可记着了?”
莲蒂乖乖嗯了声:“好,记着了,都记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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