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糖糕真贪心。”宋若翡往白粥中加入了一些咸鸭蛋与一些雪菜，拌匀后，舀了一勺，送到了红糖糕的嘴巴边。

虞念卿就着调羹舔着白粥，同时用尾巴轻扫着宋若翡的腰腹。

宋若翡不客气地揉着红糖糕的大尾巴，见红糖糕将一勺白粥舔/舐完毕，又舀了一勺。

过了一会儿，他发现阿宝并未动过咸鸭蛋，问道：“阿宝，你不喜欢咸鸭蛋么？”

“这咸鸭蛋很贵罢？我还是不吃了，有雪菜便足够了。”阿宝从未吃过咸鸭蛋，若不是宋若翡问红糖糕喜欢咸鸭蛋，还是雪菜，他根本连这是咸鸭蛋都不知道。

“不贵，吃罢。”宋若翡出身于商贾之家，成为狐妖后，到了虞家，在吃穿住行上，他没吃过甚么苦头，他未尝想过有一日，会一有人问他“这咸鸭蛋很贵罢？”

这便是何不食肉糜罢？

他对于民生疾苦还是了解得太少了。

阿宝已有十年不曾吃过干净的饭菜了，当然想尝尝咸鸭蛋的味道，踟蹰良久后，他向宋若翡确认道：“真的不贵？”

宋若翡含笑道：“不贵，你喜欢的话，我可以眼睛一眨都不眨地买一车给你。”

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对阿宝来说，咸鸭蛋自然是贵的，但他不打算告诉阿宝这咸鸭蛋的要价。

阿宝怯生生地瞧着宋若翡：“那我吃了？”

见宋若翡颔首，他又道：“那我真的吃了？”

宋若翡莞尔笑道：“你还能假的吃不成？”

虞念卿见宋若翡的全副注意力都被阿宝吸引过去了，登时被危机感淹没了，是以，他轻轻地咬了一口宋若翡的虎口，在心里呐喊道：若翡，看我，我才是你心爱的继子，他可不是！

宋若翡忽觉虎口发痒，垂目望去，被红糖糕瞪了。

这一瞪使得他想起了虞念卿，虞念卿对他有所不满之时，亦会这样瞪他。

“红糖糕闹别扭了么？”他抓了抓红糖糕脑袋顶的狐毛，将狐毛抓乱了，教红糖糕看起来像是一尾精神失常的赤狐。

我才没有闹别扭，我是在争取我的利益。

虞念卿看不见自己的脑袋顶，被宋若翡抓了一把狐毛后，认为自己已重新吸引了宋若翡的注意力，正得意洋洋着，竟听见阿宝感叹道：“咸鸭蛋太好吃了。”

“好吃便多吃些。”宋若翡将自己的这只咸鸭蛋也给了阿宝，阿宝不肯要。

虞念卿见宋若翡又不关注他了，气得直跺脚。

“红糖糕乖。”宋若翡被红糖糕踩着大腿，继续喂红糖糕喝白粥，红糖糕这才安静下来。

虞念卿正喝着白粥，又听见阿宝道：“阿娘本来想带着我和离的，但阿爹死活不答应，因为家里没有钱，阿爹不可能再娶了，阿爹为了留下阿娘，甚至上过吊，被阿娘救下来了。阿娘终究心软，放弃了和离的念头。十年前，阿娘弥留之际，原本是想将我掐死的，省得我吃苦，我那时候还小，不知道阿娘为何要掐着我的脖子，一个劲地哭，阿娘最终没舍得下手。我一边哭，一边看着阿娘咽下了最后一口气，我当时不懂得甚么是死亡，以为阿娘只是睡着了，我不停地推阿娘，阿娘却不愿理睬我，我觉得很委屈。

“阿娘过世后，正好是大旱年，祖父便想出了用我赚钱的主意。那矮屋是根据我当时的身量建的，后来我长高了，祖父不想费钱重建。起初，祖父并不知晓我是不死之身，这个秘密惟有阿娘知晓，所以，第一回有客人来，祖父盯紧了客人，害怕客人将我弄死了。那客人往我身上划了一道口子，那道口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了，这个秘密被曝光了。自此，祖父为了多赚钱，总是怂恿客人用各种法子伤害我。”

阿宝陡然意识到自己说的事情宋若翡与红糖糕并不一定想听，当即致歉道：“从来没有人能听我的倾述，我才会控制不了自己，对不住。”

这些事情已经挤在他心里很久很久了，他今日总算是发泄出来了，但这并不是令人愉快的事情，会坏了宋若翡与红糖糕的心情。

“谢谢你愿意向我与红糖糕倾述，你不必向我们致歉。”宋若翡举起了红糖糕的右前爪，“红糖糕表示支持我的说法。”

虞念卿“嗷”了一声，以显示自己不是被迫的。

“多谢你们。”阿宝又有些想哭了。

每回有人对他好，他便想哭。

有客人上门之时，他只有一开始哭过，后来发现哭泣无用，求饶无用，便放弃了，变得顺从，顺从到麻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