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仁蓑衣下的面容冷峻肃穆,在他的正前方,风雨掀起江水暴浪,向码头内停泊的船只一遍遍冲刷。
能看到有一个大船上有人走来走去,他们带着鬼鬼崇崇的身影自动高亮明尴尬身份,。
蓑衣是秋雨里最好的装束,而低低头就看不到面容,他们看不到面前有所遮挡的梁仁,梁仁也看不到对方是谁。
“蔡御史到了没有?”
梁仁感觉对方就要离开,或者说他也拿不定主意,捉贼现形的好,还是引蛇出洞。
就问一声儿,作为名动天下的御史,蔡谦应有自己的看法。
大船上走出船舱的蓑衣人,进入到另一个船舱,梁仁身边,长安上前半步:“就要到了吧,码头离城不远。”
“嗯。”
梁仁淡淡:“我没有把握蔡谦会偏向咱们,也所以让他亲眼目睹,我虽谈不上忠,鲁王屡屡逼迫,却是个奸人。”
眼前闪过瘦削面容的憔悴男人,当今。
自己的父皇和承平伯年纪不相上下,从气色上说,远没有承平伯保养的好,承平伯算寿终而逝,他也快了。
梁仁每每想到这里,仅仅为奔丧或回京奔丧做准备而已,要说他对当今有什么盼头,那就是临死以前开开眼,把他的好皇弟鲁王也带走吧。
难道年年装看不见鲁王欺负我还嫌不够,还要把这个讨嫌的留到向你心爱的儿子举屠刀?
他唏嘘着,眼神五味杂陈。
也许在很小很小的时候,当时还不是晋王的殿下曾天真的盼着父皇来看自己,过年过节的更加期盼。
在他慢慢的了然,父皇心爱的儿子不是自己,忽然有一天,他释然,默默的为自己筹划出宫离京,寻求自己的天地,这宫里虽有血源亲眷,这辈子也不会属于自己。
老天喝醉了吧,编排一家人的时候把自己送入帝王家,这是它老人家的错误。
所以,梁仁也做好不回京奔丧的准备,你以为千里行孝心,别人还以为你夜行为皇位,何必呢?就在南兴这块儿呆着挺好,气候适宜,庄稼好长,通商有江也可以到达海边,往平原更是不在话下,过几座城就是,这四通八达的位置不算国内最富庶,梁仁却满意极了。
他不向当今表达感激的原因,老洪王是被鲁王纠结其它野心人士弹劾离开,鲁王势在必得,当今匆忙撵梁仁出京。
这,也造成鲁王的新眼中钉又变成梁仁。
匆忙的封王,匆忙的奔驰,在别人看来草率之极,梁仁别提有多欢喜。
他为自己星夜兼程,不为当今巩固河山,所以,他从不愿意感激。
当今的心爱儿子,梁仁也不想巴结。
所以,他屯积盐铜铁防备那风波云涌的动荡岁月,有鲁王老混蛋皇叔活着,出兵放马的事情就得时时准备好;心爱的儿子以外,除去自己还有儿子,那心爱的儿子能不能接好皇位,梁仁不敢说,出兵放马的事情就得时时准备好。
梁仁所以自嘲,我虽不忠,却也不奸。
长安听见,笑了笑:“殿下,不给京里添麻烦,不给百姓们找麻烦,您就是忠心的人。”
“嗯哼,”梁仁似笑非笑,有那样一位好“父皇”,“忠心”或“忠”,也是给他添堵的词汇。
长安也知道这不是殿下愉快的话题,好在远处有马车过来,永守把御史蔡谦送来。
蔡御史下车,眨巴眼,还是酒意满面,还是猪头红胀,瞪着梁仁。
“晋王,那个......殿下,你,你你,近来破费。”
他一口说破,梁仁反觉得愉快,他笑吟吟打量着蔡谦精力消耗有几成,大方的道:“你喜欢就好。”
“那你叫我为何,我正开心着,你南兴的花魁娘子没滋没味,我和她妈妈聊的挺好,我刚想到难怪殿下爱有阅历的人,我效仿殿下有眼光,殿下您这小厮粗鲁,搅和我的好事儿........”
梁仁面色猛沉,打断蔡谦的“风月交流”,带着威胁的道:“大人,你说话留神,那可是伯爵夫人。”
蔡谦纳闷,再眨巴眼也能明白,他几时说到伯爵夫人,难道殿下尽人皆知的枕边人不都是未亡人吗?
这些天的酒还是起到作用,蔡御史觉得脑袋发沉,不紧要的话题他不想费神思,双手捧脸晃几下,接住好些雨水,清醒了好些,他换个话题:“叫我来,为何?”
梁仁没有发现自己说错话,侍候的小厮也没有,蔡谦一开腔就是开心和花魁,谁要和酒鬼聊风月,阻止了他,都没再细想。
抬手指船,梁仁道:“御史大人,那是你的公事房。”
“奸杀?凶手?刑杀?毒杀.....”蔡谦反问。
梁仁失笑:“走私。”
在最早梁仁接触“走私”的时候,他别扭的好半年缓不过来,以逃离姿态出京的殿下,行李里除去被褥衣裳银两书籍,装的还是有满怀的抱负。
贪污、走私等等,这些都是梁仁当时的唾弃,后来他被迫接触,到现在他轻松的说出。
果然,拿别人的错是愉快事儿,难怪鲁王总和自己过不去。
想到这里,梁仁有扬眉吐气之感,他认为蔡御史是鲁王打发来的,那么,请请,请到船上你新出炉的临时公事房,看看那里发生什么。
大约一个时辰以前,梁仁向承平伯夫人告辞,在这短短的时间里,他查出林姓商人不费吹灰之力,船上他没有惊动,船上鬼鬼祟祟的内幕,梁仁并不能完全清楚。
他之所以笃定的接来蔡谦,因为违禁物品看似品种众多,在鸡身上能用的屈指可数。
总不能灌鸡一肚子盐吧?明儿早上全咽气,再好说话的买家也不收,梁仁重点关注盐在鸡的饲料里。
铜,或铁也是同样。
倒还真没有想到铜环铜片这种,财大气粗的鲁王能下的本钱,胆小慎微的梁仁想不到。
他想的虽然不对,邀请蔡谦的意思不减真诚,满面带笑,以手引路,又奉送几分的低声下气,商议般的道:“蔡大人,别耽搁了吧。”
“扑通!”
回答梁仁的是蔡谦倒地,溅起满身的泥泞,赠送梁仁的也不少。
梁仁吓一跳,忙道“扶起来,扶起来”,他亲手也搀一把,有些后怕:“大人,你没有暗疾吧?”
早知道,就不送他花天酒地,万一他死在谁的肚皮上可不好解释。
蔡谦嗓音虚弱:“我这病有年头了,”
“什么病?要什么药,我这就请医生。”
“这是那年查平王落下的病根儿,让我休息就好。”蔡谦竭力的和梁仁对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