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匹练般银白横在地面,像银河分流落下九天,大自然的馈赠丰盛的让人艳羡,西咸这一方水土的来源名副其实。
林鹏边走边在脑海里打动小算盘,这人比人气起人,鲁王这块封地等于老天送钱。
有人拉住他:“林爷,您再走我就兜不住。”带路的人示意林鹏就要超过说好的界线。
“哦呵,”林鹏笑上一声,想也不想掏出怀里所有银票塞给他:“我再走几步,难得您行好儿我进来了,再让我多看几眼。”
银票原封不动的塞回来,带路的人指指两边能看到的星点闪光:“别说我没有提醒你,这两边各安着六十四架强弓弩,只要走过前面那道黑线,神仙也难救命。”
再指指背后走来的地方:“这里是我们可以带人观看挣钱的地方,鲁王殿下给我们财路,咱们别走死路行吗。”
林鹏恋恋不舍的站住,对着远方的银白匹练竭力的看着,没有办法,就只能走出盐湖看管地带的大门。
那把银票到底塞给带路的人,又陪笑说好些话加深印象,带路的人也大约猜出来他想做盐生意,抓着银票道:“只要你有手续,我这里你再来。”
“成成。”林鹏连声答应着,自报家门再次让带路的人记住自己,转身离开这里。
这里离西咸的王城不远,是什么距离呢,平地上能看到王城的一个尖尖角,林鹏可不会去,商认宝个老头子拿上一千银子舒服的告自己,估计自己的画像和老孙的画像并排贴在告示上。
他兴冲冲的往家赶,什么掉脑袋,什么鲁王彪悍......统统淹没在盐湖的银光里,“富可敌国”四个字浮出银光,再就大放光芒,在这光芒里林鹏更加记不得掉脑袋的事情,自古盐商富胜国,林鹏还能记得姓林名鹏已不容易。
林娘子慌慌张张的正要出门,见到他推门进来笑脸相迎:“你回来了,这就带我们去逛南兴吗?回房歇着等等我,让丫头先烫酒给你吃吧,当家的,你愈发的能干,从南兴进的货卖的俏,这不商铺里又没了,喊我开仓库取货。”
沉重的钥匙在她手上叮当作响,林娘子急急的去了。
林鹏毫不在意,他到底是十几年的老商人,南兴让人眼花缭乱的货物里还挑不出适合庆平省的,那不是白活这十几年,女儿喜儿、儿子虎子跑来,嚷着爹抱,又问带回什么好的,他们都知道爹回来就出门逛,问林鹏哪个时辰上路。
林鹏抱起来啼笑皆非:“明后天的时辰才上路,爹刚到家就不能休息休息。”
丫头走来接过喜儿和虎子,放澡盆加热水打发林鹏洗过,侯三跑来,比孩子还要催促:“哥,哪个时辰上路?”
林鹏黑着脸:“没看到我刚回来,我这头发还潮着呢,你不是个孩子,你着的什么急?”
“不是我急,是我家那个着急去南兴开眼。”
侯三说到这里,林娘子回来听到,笑着谴责:“老三,三娘子昨儿来看我,你们的私房话我可全知道。”
林鹏转向妻子:“你说,比老三要靠谱。”
侯三做个鬼脸,嘻嘻地笑:“我怎么不靠谱了,我靠谱的很呢。”
林娘子拿手点点他:“他在家里和三娘子呕气,说南兴是三娘子没有见过的好地方,一入南兴的地界,地面铺珍珠,头顶悬宝石,饿了累了的抬头一看,树梢上挂的全是玉。”
林鹏失笑:“世上哪有这种地方?”孩子跑来闹侯三:“三叔,是真的吗?南兴是这样的吗?”侯三抱起他们哈哈大笑:“三叔说话还能有错,要不是这样的,等到南兴三叔趴地上当大马。”
孩子们信以为真,侯三又胡扯一通,林鹏夫妻收拾行李顾不上理会,侯三吹的自己都快相信时,被林鹏骂走,让他也收拾行李,侯三摇摇摆摆的回家去,三娘子坐在柜台里冲他撇嘴:“吹牛大王回来了。”
“我?吹牛?哼,赶紧收拾行李去吧,我帮爹娘收拾,表哥回来了,咱们这两天就上路,等到了地方,哼哼.....”侯三大摇大摆去见爹娘。
三娘子啐一口:“难道你到了地方就头上生角脚底有尾,跳龙门了不成。”
她请了一个伙计,要说可靠倒是放心,怕全家都走,伙计一个人弄不来,收拾好行李,请来她的娘家爹帮着照看几天。
娘家爹和女儿一样看不惯侯三的混混脸,不过女儿过门就当家,宅院是新的,商铺是自己的,侯三跟着林鹏经商,进的九百套木梳子让岳父的商铺在过年也火上一把,娘家爹走来听侯三吹牛,倒耐住性子。
背后交待女儿:“你家表哥就是南兴发财,以前称他为林十万,据说这两年挣的又十万,你家这个不中用,不过好歹能给你孩子,还记得你表姑家吗,过年我走了走,你表妹和你同年,嫁了个人家也经商,公婆摆脸色,丈夫是天阉,我儿,你的日子在亲戚出嫁女儿里算头一份儿,去到南兴别和你丈夫呕气,他不中用的,你自己寻财路,寻到了就回家说一声,我和你娘随时过去。”
“爹啊,你给我找的这个除去名声不好,别的倒也中意,家里钱不动,到腊月里货给我进好,还给几千的银子,他三十多了也急孩子,正月里催着我喝好几回药汤,抓补药就几十两的花,我只发愁他件件靠表哥,家里住的、店面和卖的,全是林家表哥帮衬,公婆处也证实娶我以前,侯家过着穷日子。听说带我南兴去,我倒喜欢的一夜一夜睡不好,前几天刚拜过表嫂,证实林家表哥确实南兴发的财,表哥能,我也能,等我去到看出门道,就打发人送信给你,你和娘可赶紧的来啊。”
父女两个这样说话,对于侯三吹嘘都持默然的态度,侯三以为自己吹赢老丈人,三娘子也闭嘴,他爹娘备酒请亲家,侯三一口气没停吹到饭结束。
第二天接着吹,上路后继续吹,林喜儿和林虎子是他的两个小帮衬,不是哈哈哈,就是嘻嘻嘻,要听三叔说好故事,路上倒也热闹欢喜。
南兴的界碑过去,三娘子瞅着侯三好笑,她的混混丈夫紧紧闭嘴,摇身一变俨然老实人,三娘子向林娘子窃笑:“嫂嫂,你看到珍珠和宝石了吗?那玉的树,我昨夜梦里也没有。”
林娘子也笑,故意道:“老三,见到珍珠喊我们。”
“嗯嗯。”侯三闷声大发财模样,回话也简洁的可以。
这一天王城到了,客栈里住下,安顿老人和孩子,林娘子和三娘子窃窃私语,说南兴王城可比庆平省的人多,经过的商铺货物种类也多,林鹏和侯三喊她们换衣裳,带来的好衣裳换一套,孩子交给侯三爹娘看着,两对夫妻来到承平伯府。
三娘子溜圆眼睛,说话的嗓音小到几乎没有,她算是庆平省那城池里利落的一个姑娘,这会儿红墙碧瓦的仿佛欺压而来,三娘子游丝般的道:“嫂嫂,这里好大的一座庙。”
侯三比正经的能耐还是不多,专候着落井下石是个特长,他就等着妻子出糗,特特的听清三娘子话,捧着肚子张大了嘴:“哈哈,这是承平伯府,哪里是庙。”
“是伯府,我知道,我的意思比大庙好,看看这大门,这木头这漆该有多好。”三娘子不服气。
侯三嗤的一声又笑起来:“没见过世面的,这里是角门,哪里是大门,伯府的大门好着呢,是你走的地儿吗?”招着手:“来来,跟我后面正经的走角门,以后你和嫂嫂单独来拜见,这里是你们走的路。”
三娘子紫涨了面皮,乖乖的跟在后面,进角门后见到不管什么都是稀奇的,林忠恰好在家,出来见礼,三娘子又悄声向林娘子道:“这莫不是主人家吗?”
侯三偏偏又听到了,促狭的回身一瞥,再就大大方方的施礼:“忠管家你老人家身子骨儿又康健了,这还了得,明年再减一岁,就要比我还要年青。”
三娘子嘟嘴儿,低头看地,这可恨的,又让他赢上一筹,南兴竟然是他的好地方,虽没有珍珠和宝石,却处处透着他的得意,仔细回想,像是来到南兴后,侯三变了一个人,不再像个混混。
跟着林忠到一处台阶的下面,林娘子和三娘子互相攥着手,不是握,是紧紧攥着,都能感受到对方压抑着的颤抖。
周边经过的园林、走动的家人婆子丫头衣着,林娘子和三娘子开始招架不住,抱团取暖给对方支持,再得到对方的支持,三娘子年青到底胆子大些,她比林娘子多抬眼看到伯府挂着的白幔,昨天刚下雨,白幔飘动毫无雨的黄渍,这是一早新换上,一路走来的亭台楼阁都如此,这得换上多少,这是伯府,好生的富贵。
商人出身的三娘子第一次进到这种贵族门第,她不管看到什么都拿市价衡量,见到一个青衣的小丫头走出来,台阶上端脆声道:“夫人这会儿闲,请客人进来说话。”
林鹏和侯三招呼各自妻子时,三娘子心里打开算盘,青色绸子应是六两一匹的那种,发上的银簪子一两多,银耳坠一两多.....小丫头五百两.....赶紧打住,人牙子的行当她不会。
跟着林鹏和侯三进去行礼,里面有人说起身,刚才那小丫头又走出来:“二位娘子请里面来。”
三娘子这才看到这客厅里没有别人,她们面对的是一扇八宝珠光的绣屏风,转过屏风,见到一间房子好似放光,窗更明几更净其实和外面一样,也许光泽自一个人的身上来。
两个人坐在上面,一个老年妇人,深蓝色的衣裳,另一个位置比她高,肌肤胜雪眉目如画,一点黑漆般的眸子仿佛会说话,顾盼一下亮了心田。
她穿一件浅蓝色的罗衣,乌云般浓厚的发髻上插着的也是银簪子。
林娘子和三娘子肃然起敬,身为女人更容易理解华服珍饰的诱惑,伯夫人掌管偌大伯府,守寡却守的规规矩矩,她若是戴贵重的白玉簪子,也是可以的。
承平伯夫人手里扣着一封信,这是林鹏等人进府来的时候,隆盛商行送来的莫斗密信,莫斗收费昂贵,但是消息传递也快,西咸盐商里挑出几家一一列明情况,在这四月杏花天里送给承平伯夫人斟酌。
林鹏也是刚从西咸回来,伯夫人优遇了他和侯三,让林娘子和三娘子面前拜见,一睹自己的真容。
林忠和林鹏、侯三说话的时候,林娘子和三娘子受到老妾的招待,二位娘子眼神里掩饰不下的敬畏,秦氏的谈吐风趣,见闻想当然比二位娘子广博,积年的老人家模样,却是承平伯府的妾室。
年青的伯夫人总得过人的手段、过人的智慧,才能比二八年华的模样高居主母之位,还让老妾秦氏恭敬与她。
三娘子内心纳罕,头回向自己的丈夫侯三来点尊重,他说没有出外胡混,看来竟然是真的。
伯夫人听说有老人和孩子,赏赐下来补药和各色零食,林娘子和三娘子各是两匹布料,林鹏和侯三又是一桌子送到客栈的席面,盼孩子的伯夫人让明天送孩子过府来见。
两对夫妻出门来,侯三顾不得嘲笑妻子,四个人直奔房经济那里,定好的在外城买个带商铺的宅院,一天下来几乎跑断腿,定倒一万八千两的宅院。
南兴的房价再次上涨,承平伯府前年约值数万两,因不是商铺却在内城,价格也是打滚翻番。
林娘子和三娘子惊的不敢说话,看着男人们签好房契走出来,两个人轻轻咬手指头:“这是真的吗?这南兴果然有珍珠和宝石,这样的一套宅院放在家里那城,不到一千两,放在庆平省城,也不出三千两。”
侯三家是新买的宅院,居住加商铺,也只八百两现银,整体地方比这套宅院还大。
三娘子对比一下,再看看附近的邻居家商铺客流量,内心竟然认定值一万八千。
讲价格是累的,侯三感觉像条累瘫的狗,他没功夫取笑,三娘子和林娘子默默寻思,也没心思赞扬,林鹏说到嗓子沙哑,也只想早回客栈休息,明儿送老人和孩子过伯府后,他还要单独和林忠管家说西咸的生意,他得养精力。
这一夜大家早睡,早上起来侯三房里热闹开来。
“你现在认得我是谁了吧?”侯三没好气。
三娘子觉得他这模样还是没出息,可是忍着他:“哦。”
“哦是什么意思?你嫁的丈夫难道是个哦。”
“嗯。”
林鹏打哈欠:“这个老三有完没完,我今天事情还多着呢。”睁开眼睛,见到妻子一张笑脸在眼睛前,林鹏吓得一个激灵:“你几时离我这么近?”
“当家的,我就说你能干,你还不承认,伯夫人那么能干的人儿能见我和三弟妹,这还不是你能干吗?”林娘子笑眯眯。
林鹏对这句话深表满意:“是啊,夫人真正是能干的人。”下床来洗漱,没忍住问妻子:“夫人年青?”
“年青。”
“好看。”
“真好看。”
“太好看了。”
林娘子觉得找不到好的形容语言。
林鹏嘿嘿笑着,这回答满足他的猜测,只听过伯夫人的声音,有时候还能听出点稚气,林鹏也相当的奇怪伯夫人是怎么掌控偌大的伯府,想来,她是能干的。
林娘子又推推他:“当家的,伯夫人是怎么个能干法,你知道吗?我想知道,她那么标致秀气美丽的人儿,看上去像个绣阁小姐似的娇滴滴,往那里一坐就威风,她一说话我就喜欢,由不得听她的,哎,她是怎么办到的啊。”
“我也想知道,不过我不知道,我只能先告诉你一件,伯夫人出身低微,她是杂货店的姑娘,承平伯爷慧眼识人才,这不,伯爷没有孩子,身后事全由伯夫人料理的妥妥贴贴。”
林娘子低呼:“这莫不是个天生的人才吧?”
林鹏含笑:“我也这样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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