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动。”
六道身影融入夜色,穿过了树林,朝223研究所边缘的房子过去。
这边是沤肥场的所在,臭得很,简单的围栏破破烂烂的,基本谈不上保卫功能,汤敏杰居住的也是几间老房子,收拾得倒是整齐,骡车与骡子安置在一旁的窝棚里,月光之下,住人的主屋似乎还有身影在动。几名军人悄然前行至附近,相互之间还打了个手势,大概三个呼吸之后,夜色中有“吱呀——”的木制机关声陡然响起来,在夜色里显得格外突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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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舍的后方,一个木制杠杆在空中转动,一张渔网将人兜了起来,拖上半空。
呼喊声顿时响起。
“啊——”
“汉奸发现了!”
“抓汉奸!”
“姓汤的你跑不掉……”
前后左右的人都是经历过大事的,临阵并不慌乱,虽然房间里有陡然有砖头之类的东西朝后头窗户砸了出去,但黑暗之中也被躲避开。为首的中年军人喊得是“姓汤的你跑不掉。”随后朝旁边墙上一靠,口中道:“瘸子没事吧?”
被渔网兜起来的瘸子在后头回应:“操他娘的没事,干死这个汉奸!”另一名姓余的军人已经从窗口扑了进去,随后便是一阵混乱的声音,屋子里似乎有什么架子倒下了,姓余的一阵大骂,被砸得退出屋外。
夜色中,为首的中年军人朝旁边打了手势,让左侧的同伴先去搜索其他地方,争取找到那跑掉的裘员外,他自己靠向主屋的门边:“汤敏杰,你的事情我们都知道了,都是自己人,能不能聊?”
月光之下,沤肥场的左右有身影潜行,房间里安静了一阵,才听得声音传出来:“我本来还想,你们不会这样铤而走险……这跟不打自招有什么区别?”
为首的中年军人也沉默了一阵,过得片刻,看见远处有灯火亮起,他笑了笑:“说什么不打自招,昨天二庆村地主裘自书仗刀行凶,杀了我们组上同志,我们查到了,你包庇他。姓汤的,我们查了你,你是外头干活的吧,指甲都没了,回来挑粪,你出卖了谁……出卖同志?你现在出来束手就擒还有活路……”
“……姓裘的检举你们。”里头等了一会才说道。
“这帮地主什么话说不出来。”
“你们逼他签有问题的地契,跟人勾结分地自肥。”
中年军人眉头蹙了蹙,开始跟同伴打手势,随后道:“没有证据,都是瞎说。”
“经不起认真查的……你们还早就做了打算要逼死他全家。”
外头的墙壁下,中年军人转了转长刀,吸了一口气:“听说过成都那边的议论吗?”
“……什么?”
“分田分地这种事,要做就得做彻底,不杀人,搞什么赎买,这些人心生怨恨,早晚跟我们华夏军作对。宁先生心肠太软,这件事做错了,我们要帮他纠正……所以你说的这件事情,没错!”
他的这番话语斩钉截铁,似乎令得房间里的人都有些为之错愕,而话音未落,他身边的同伴犹如豹子般发力,直接朝屋内冲了进去。黑暗之中,房间里便是一阵轰隆轰隆的乱响,却是那房间里堆满了各种家具杂物,他冲进去还没舒展开,一些堆摞起来的破旧桌椅板凳便倒了下来,顿时遍地都是障碍。
房屋后侧,瘸子已经割开了半边渔网,黑暗中大声叫喊:“他要跑——”中年军人飞快追赶,低喝道:“截住他。”眼睛却是下意识地朝周围房间或是粪车看了过去,他方才与对方几句对话,负责在周围搜索裘自书的两名同伴已经大致搜索了这里,但粗查之下并没有发现。此刻那汤敏杰似乎从房屋后方准备突围,余姓军人正冲过去截杀,中年军人还在喊:“留活口。”
稍远一些沤肥小广场的边缘,寻找裘自书的两道身影其中一人在月色下招了招手,似乎发现了什么:“这里有个窑……”
追捕那地主裘自书的事情,关系众人的身家性命,因此他心情也是格外急迫,啪的挥开火折子,推开掩盖的石板。
“不要……”
房舍后方,正被追捕的收粪工叫了出来,余姓军人的刀还砍在了他的身上,中年军人看见火星在空中落下,随后那边同伴的身前,有波浪般的扭曲漾起。
轰——的一声巨响,火光冲天,地动山摇,两道身影连同翻转的土石一道被冲上夜空,中年军人掩着头脸靠在墙边,耳朵里嗡嗡作响,房间内房间外的几人一时间也都有些傻了,两名军人的尸体与飞扬的土石俱都落下,粪便的臭气与爆炸的焦味混合在了一起。只过得片刻,房屋后方有人大喊:“我杀了你啊——”中年军人也已经仗刀而起,他的面目狰狞扭曲,大喝了出来:“宰了他宰了他宰了他啊——”
汤敏杰已经带着鲜血朝旁边的山上奔行而去……
这一刻,夜色之中整个农庄与附近的村落,也已经被这剧烈的沼气爆炸惊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