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夫人荣氏给东瑗松了护膝,在盛家吃了午饭,又冒雪回镇显侯府。
盛夫人和东瑗也踩着厚厚积雪,一直送到垂花门前。
世子夫人回了薛府,刚到大门口时,见一队车马停顿,几个穿着蓑衣的婆子撑着伞,扶一位穿孔雀蓝缂丝斗篷的四旬妇人下车。
身后跟着两个石青色缂丝风氅的年轻男子。
世子夫人定睛瞧了瞧,见他们高马敞车,随行的都是强壮的脚力,像是从外地赶路而来。
瞧了再瞧,依旧不太记得是谁。
停了马车,婆子和花忍搀扶世子夫人下了马车。
门房上的人忙迎上来,给世子夫人撑伞。
停在世子夫人前面马车里下来的人就都回眸看。
门房的小厮见他们车马华丽,也上前恭敬问:“哪里来的贵客?”
来客里的一个二十岁左右的男子正要答话,那四旬妇人却看着世子夫人出神,此刻哎哟一声:“您是世子夫人吧?”
荣氏微愣,越看这妇人越觉得眼熟,可现成的人就是想不起到底是谁,只得由丫鬟搀扶着走进些。
那妇人迎了几步,笑道:“多年不见,您还是这样的好气色。”
笑起来,右边脸颊有个小小梨涡,一脸的慈祥和蔼。
电光火石间,世子夫人猛然想起,惊愕道:“您……您是韩家大太太?”
那妇人颔首:“正是妾身。给您请安了。”
说着,冲世子夫人福了福身子。
世子夫人忙上前,搀扶了她:“大舅母什么时候进京的?”
确定了对方的身份,世子夫人就换了称呼。
这妇人是当年韩尚书的大儿媳妇,东瑗生母韩氏的大嫂。他们家早年就搬回来韩尚书的桑梓安庆府。时过境迁,音容暗换,世子夫人一时间真没有想到是韩家的人来了。
“快里头请,快里头请!”世子夫人笑,也顾不上多问,“里头说话,怎么站在雪地里?”
韩大太太笑着道是,又喊了两个年轻的公子上前给世子夫人请安。
“这是老大乃宏,这是老三乃华……”韩大太太把两个年轻的公子介绍给世子夫人认识。
世子夫人笑着应了。见他们的车马随从,就知道他们是从安庆府刚刚进京的,世子夫人一手挽着韩大太太,一边吩咐管事把韩家的车门从侧门牵进去,好生款待韩家的随从。
自己则领着韩大太太和两位少爷去了老夫人的荣德阁。
老夫人年纪大些,应说记性不如世子夫人,却一眼认出了韩大太太。
韩大太太感激得眼里有泪,忙要跪下给老夫人磕头。
薛老夫人让丫鬟们扶住,不让她跪下。
韩大太太就让她的两个儿子给老夫人磕头。
两个年轻的少爷磕了头。
薛老夫人很欢喜,让他们在沿炕一排的太师椅上坐了。
韩大太太就笑着跟老夫人说起进京的缘由来:“……瑗姐儿出阁时,老太太不太好,大老爷和二老爷都怕老太太撑不过,家里的人寸步不敢离,所以只派了仆妇给瑗姐儿送礼。
后老太太竟大好了,又念叨着此事,说瑗姐儿是三娘留下唯一的血骨,韩家再落魄,也不能这样轻怠了瑗姐儿,让我们妯娌亲自走一趟盛京,给瑗姐儿送些妆奁来。
挨着就是秋闱,老太太又说,不如等乃宏、乃华兄弟过了试再说。倘若中举,进京参加春闱,我就陪着同来,打理着他们的吃食。
祖宗保佑,他们兄弟皆过了乡试。我们都来不及宴请亲邻,就急急上京了,赶着给瑗姐儿送妆奁。哪里想到,今年这样早雪,在衮州就遇上了,冒雪拖延到今日才到……”
听说是给东瑗送嫁妆来的,薛老夫人也想起了死去的韩氏,一阵心酸。
又听说韩家两位少爷皆中举,又是高兴。
“两位哥儿都是少年进学,将来前途不可限量。”薛老夫人笑着,让丫鬟去取状元及第的彩头来赏两位少爷。
韩乃宏今年二十三,而三少爷韩乃华才十五岁。
这样年轻的举人,薛老夫人稀罕不已,让韩乃宏和韩乃华兄弟上前,坐到她身边的炕上。
“娶亲了不曾?”薛老夫人问韩家三少爷韩乃华。
韩大太太就忙代答:“老太太说学业要紧,还不曾定人家呢。”然后想了想,又道,“老夫人有好人家,替我们乃华说说,就是他极大的福气了。”
韩家原本退出朝廷,直到新帝五年才送孩子进学,大约也是想重返京都世家,争取些官爵。
韩乃华未定亲,一来是为了不让他分心念书;其二,恐怕也有些瞧不上安庆府小地方出身的女儿,想着聘门盛京的望族千金吧?
倘若韩乃华春闱过了,就是十五岁的少年进士,又是韩老尚书的嫡亲孙子。单单这两样,娶门诗礼望族的小姐不成问题。
薛老夫人想着,就痛快答应了,拉着韩乃华的手道:“过了春闱,我就替咱们的少年进士定门好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