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紫檀退了出去,屋子里只剩下盛修颐、东瑗和陶姨娘。
以往盛修颐来陶姨娘的院子,陶姨娘总是坐在炕上服侍他。而现在,她好似在静摄院一样,坐在锦杌上。
从前只有盛修颐来她这里,她才能感受到这个男人给她的点滴温暖。可现在,这点温暖和欢喜,都被薛东瑗打破。
陶姨娘眼眶就红了。
盛修颐开口道:“我瞧着你瘦了很多。钰哥儿已经不在了,你也要保重自己,来日方长。”
陶姨娘再也忍不住,哭出声来。
她抬眸看着同样消瘦的盛修颐,眼泪簌簌。最终,她忍不住,起身跪在盛修颐脚边,抱住了他的腿,大哭起来:“世子爷,钰哥儿…….钰哥儿走的时候…….贱妾都不曾瞧上一眼……”
盛修颐眼睛有些湿润起来。
他深吸一口气,才把情绪压下去。
东瑗看过来,就看到陶姨娘的头埋在盛修颐的双膝间,她消瘦的肩头颤栗着,似凄风苦雨里的一株梨花,柔美脆弱,最是能惹起人心底的怜惜。
只看了一眼,东瑗就把头又撇过过去。
盛修颐的手轻轻搭在陶姨娘的肩头,声音柔和道:“钰哥儿定能投身到好人家,你莫要再伤心……”
陶姨娘的哭停不住:“他生下来才六斤,贱妾抱在怀里,那么小。后来一天天长大了…….世子爷,贱妾每日都梦到钰哥儿…….”
盛修颐搁在炕几上的手指微微曲起来,最终攥成了拳头。
那孩子倘若真的是死于天灾,盛修颐可能没有这样难过。自从知道孩子被故意误诊,他心中就清楚,孩子是死于政治倾轧,成为盛府政治争斗下的牺牲品。
作为父亲,他没有防患于未然,他很自责。
上苍给予一个孩子,就是给予家族一种希望和生机。等这个希望和生机被收回,这个家族也要承受一些噩运。
他另外一只手扶在陶姨娘肩头,轻轻安抚着她,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对这个女人,此刻盛修颐心里多了种宽容与忍耐。
陶姨娘一直哭着,盛修颐和东瑗再也没有说话。
夜渐渐深了下去,自鸣钟响起,已经亥初了,蔷薇和陶姨娘的丫鬟荷香撩帘而入。
两人虽没有说话,东瑗却明白其意:到了就寝的时候,该回去歇了。
“陶姨娘,你要保重自己。”东瑗开口,声音柔婉温和,“快别哭了。伤心落泪这样最伤身,你原又是单薄的。”
陶姨娘根本不理她,依旧跪在盛修颐面前,抱着他的腿不放手。
“荷香,扶你们姨娘起来。”东瑗转眸对站在门口的丫鬟荷香说道。
荷香不敢犹豫,上前要搀陶姨娘,劝道:“姨娘,您起来吧。您这样,世子爷和大奶奶心里怎么过得去?”
陶姨娘听着这话,微微一顿。
可她还是不放手,铁了心要把盛修颐留在身边。
她的钰哥儿没了,她再也没有依靠了。如果盛修颐对她依旧那么冷漠疏离,她不知道以后的日子指望什么了。
贤良淑德有什么用?
薛东瑗一点也不贤良,到了姨娘们的日子照样把盛修颐留在屋子里。她坐月子,只放了盛修颐出来两夜。
可盛修颐照样疼爱她,处处为她打算。
贤良恭谦根本就拢不住盛修颐的心。说起懂规矩晓分寸,她陶氏算得上高人一筹的,可最后她被赶到庄子上去,她唯一的儿子死于天花。
既这样,薛东瑗能做的,她陶氏也要做。她再也不要那些什么虚名虚利。她只是姨娘,狐狸精媚主又如何?她原本就是供丈夫取乐的。
她紧紧抱着盛修颐的腿不撒手,荷香也不敢硬拽,只得为难看了眼东瑗。
东瑗目光温柔安静,看不出情绪。
盛修颐则有些犹豫。陶姨娘如此凄惨,同样的丧子之痛让盛修颐明白她心里的苦楚。他真的不想再推开她,在她伤口上撒盐。
他有些为难看了眼东瑗。
东瑗就站起身,亲自过来扶陶姨娘,低声道:“陶姨娘,快些起身。你这样哭,世子爷心里何尝好受?”
主母亲自扶她,她还敢不起?
她不敢!
她可以媚主,却不敢惹东瑗。上次就是因为她背后弄了一点小动作,根本没有伤害到东瑗,却被赶了出去。
陶姨娘当即放了手,就着东瑗的手起身。
怎奈跪的太久,她膝盖酸痛,刚刚起身就歪了下去。
盛修颐接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