茉莉披散着头发, 瞪着一双暗沉发黄的大眼,在柳宅门口破口大骂:“柳洪泽你不是人!你这个杀千刀的,可怜我的女儿, 到死你都没管过!”
她一边喊着一边哭, 但是半天都没抹出一点眼泪来,周围为了一群窸窸窣窣的看热闹的, 毕竟柳家是大户, 这样的人家少不了有点儿辛秘, 他们乐得看笑话。
茉莉不在乎自己被当做笑话, 她甚至有些得意, 自从被从夜总会赶出来,她已经很久没有受到过这种注目了,这让她仿佛找回了自己辉煌的时候,于是就在柳洪泽的大门口,又跳又唱,像个疯癫的痴人。
柳洪泽大步走出来,一把将茉莉扯进了门里,他的力气很大, 直接把茉莉给拽倒了, 但他仍然毫不怜惜的拖着她, 让她的身子在坚硬的石阶上颠簸, 听着她龇牙咧嘴的尖叫。
长工将门合上,不耐烦的朝外面看热闹的挥了挥手:“都散了散了,有什么可看的!”
“杀人啦, 柳洪泽要杀人啦!”茉莉的嗓音嘶哑,像是被戳破的闷鼓,多年的烟瘾让她早就失去了那副好嗓子。
“茉莉你究竟要干什么!”柳洪泽怒不可遏,刚拉过茉莉的胳膊,她衣服上不知什么黏糊糊脏兮兮的,蹭到他手上,恶心的很。
“我女儿死了,你都没养过,你要赔我钱,不然我就去你女儿的婚礼上闹,你不让我好过,我也不让你好过!”茉莉瞪着眼睛看着柳洪泽,双眼中满是贪婪的快意,她吃定了这招能制住柳洪泽,就像给她提示的那个女人说的,这场婚礼可重要了呢,柳洪泽宁可破财也不想破坏它。
柳洪泽颤抖着手指指着地上的茉莉,愤恨道:“我怎么惹上了你这种赶不走的东西!”
茉莉冷冷的一笑:“你上我的时候可爽的像条狗!”
柳洪泽是个读书人,听不得茉莉这种粗俗的话,一想到自己当初曾经为茉莉的容貌迷恋过,就像吞了苍蝇一般难受。
赶来的茉萧正看到茉莉一脸无赖的得意的表情,她恨得牙根痒痒,这个人怎么还没死呢,这个人怎么又来干预她的生活,早知道在换魂之前,真应该开了煤气毒死她!
“唤婴,你别在这里呆着,回自己房间去。”柳洪泽正欲发怒,却一眼看到了柳唤婴的身影,他不得不压抑住了怒气。
女儿纯洁善良,不谙世事,这种场面不应该被她看到,有些话,更不应该被她听到。
可惜他不知道,现在的柳唤婴其实就是茉莉的女儿茉萧,她听这些粗俗的话太多了,她对茉莉也太熟悉了,所以她脸上非但没有什么惊恐的表情,还划过了一丝狠意。
这是不经意间的自然流露,看到茉莉,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感。
柳洪泽却微微一怔,方才唤婴的表情,竟是让他觉得有些可怕。
“哟,这就是你女儿吧,长得可真丑,我说你想不想好好结婚啊,想就让你爸爸给我钱,我女儿可是你亲妹妹呢,就因为你爸爸不给钱才饿死了!”茉莉在这儿颠倒黑白的污蔑柳洪泽,更是为了给柳唤婴心理压力,她知道这是不谙世事的大小姐,这种人的心理最脆弱了,最容易良心不安被人利用。
茉萧的牙齿都在颤抖,她恨不得上去手撕了茉莉,茉莉口口声声用她的名义来要钱,真是连脸都不要了,茉萧狠狠的攥紧拳头,深深吸了一口气来缓和自己的情绪。
如果不是柳洪泽在这儿,她一定举起墙角立着的锄头,把茉莉砸成肉泥!
柳洪泽朝长工使了个眼色:“把小姐带回房里,这里的事不要让夫人知道。”
长工赶紧点了点头,犹豫的走到茉萧身边,支支吾吾道:“您就跟我回去吧,这里的事儿您也插不上手。”
茉萧却明白了柳洪泽的意思,柳洪泽就算再怎么厌恶茉莉,为了不打扰她的婚事可能最终还是会给茉莉钱。
但是柳洪泽根本就没有她这么了解茉莉,茉莉现如今丝毫没有信誉可言,为了钱她什么都能做的出来,这次让她得逞,她一定会锲而不舍的来要钱。
“爸爸,你千万不能给她钱!”茉萧不放心的叮嘱道,她希望柳洪泽跟自己一样狠心,最后偷偷找人将茉莉做掉,一了百了。
“知道了知道了,你别管了。”柳洪泽心烦意乱的挥挥手,他当然不会像茉萧那么想,女儿结婚是大喜的日子,他宁可破财免灾也不能另生事端。
茉莉冲着茉萧的背影大喊:“你是什么东西啊,凭什么不给我钱! 你这样恶毒的女人老公不爱婆家不喜,早晚被人休掉!”
茉莉有一张麻利的嘴皮子,她喋喋不休的诅咒着她认为的柳唤婴。
茉萧的指甲深深的嵌入掌心里,刺破了娇嫩的表皮。
早晚要杀了这个女人,一定要杀了她!
她双眼猩红背影僵硬的走回了后院。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柳洪泽烦躁的从兜里甩出来一沓钱,嫌弃道:“有多远滚多远!”
茉莉也不在乎他看不起自己,看见了真金白银,她双眼发亮,赶紧从地上捡起来,划拉到怀里,美滋滋的去街上买大烟去了。
五日后,温曜梳理好自己,用这几日给人作画写字,甚至是算命换来的钱置办了几件漂亮的裙子,其实孟芳荟长得很有韵味,柔柔软软的,颇有江南女子的风韵,只是她一直太穷,没有钱打扮自己。
温曜买了几个别致的发卡,将柔顺的长发掐出几绺,随手编了个花样攀在脑后,然后将发卡别上去,换上城中最潮流的半身裙。
口红和粉扑也制备齐全了,只需要淡淡的点缀,就能脱胎换骨。
她拎起画板,随意的夹了几张纸,便撑着阳伞出门。
老佛爷庙门口是个偌大的集市,这个世界的人相当虔诚,所以老佛爷庙的烟火兴旺,无数小商贩在这里摆摊,往往刚刚祭拜过的人不愿意讲价,他们能多赚几笔。
温曜看了看手腕上的银表,大概现在杜舸璧已经求完了平安福,快要赶出来了。
她轻轻放下画板,找了个相当显眼且空旷的地方,将板子支好,对着老佛爷庙的庙门细细描绘起来,绘画是假,等人是真。
杜舸璧将请来的平安福仔细放在了银质盒子里,然后和老佛爷庙的大师道了别,便走出了庙门,正值下午,太阳还没有下去的意思,照的大地黄莹莹。
天气也过于炎热了,但是杜舸璧是来请福的,佛门重地,他没法穿的很清凉,正着急会家里换身衣服,一抬眼,就看见了认真作画的女子。
她换了一身裙子,更加齐整周正,但是作画的神情还是那么认真,仿佛嘈杂的环境也不能影响她分毫,她轻轻的咬着唇,思索着庙宇的结构,然后小心的落笔,簌簌的画了几下,再抬眼对照。
一缕青丝垂在胸前,被风吹得来回晃荡,但显然头发被她精心梳理过,所以仍然井井有条,丝毫没有遮挡住眼睛,只是有些碎发在她白净的脸庞上贴着,美的醉人。
杜舸璧心中一动,又遇见了,真是巧呢。
他想问问上次她的画中人是谁,怎么会那么熟悉,那么让他念念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