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三秋沉默一瞬,随即感叹:“我懂了。”
杨棉不懂,她看向高晏。
高晏简单说了句:“阿苏罗要功德,杀了长辫子就可以得到。”
长辫子生前沾了上百条人命,死后也沾了一百多条人命,其中还有几个带着神明印记,所以杀了她就能得到功德。
但相应的,谁杀了长辫子就必须得背负长辫子身上的因果。
阿苏罗跟长辫子合作,共同担任游戏场的boss,本身就已经因果纠缠。她要是杀掉长辫子,背负的因果会更加重。
除非由别人出手杀掉长辫子,这个别人可以是同长辫子因果牵扯很深的,比如曾杀死过她的人。玩家也可以杀掉长辫子而不沾因果,因为在规则之内,不受因果束缚。
所以阿苏罗想杀掉长辫子,但她不会亲自动手。
她跟长辫子合作,同时也在赌。
玩家死,长辫子赢,阿苏罗血本无归。反之,阿苏罗就是晋级场最大的赢家。
“嘶——”杨棉觉得烫舌头:“果然啊,小观音说过晋级场boss狡诈多端,擅于谋算人心而且恶名昭彰。本来晏哥说是阿苏罗,我还不太信。那女孩五六岁的样子,长得精致可爱、玉雪玲珑还爱撒娇,结果心思这么深沉。”
不仅深沉,还有耐心,说不准她在上个游戏场就等着高晏了。
“要是新生神明里,大阿修罗王的位置里没她,我能肯定有暗箱操作。”杨棉开玩笑般的说了句,但也是在肯定阿苏罗的能力。
高晏停下来:“空间无限延伸,再继续走下去也走不到尽头。”
说完,他就从兜里掏出一支佛香,借用褚碎璧的打火机点燃,然后静静的看着白烟形成一条笔直的烟柱往上飘。
半晌过去,烟柱的方向没变,直指天花板。
高晏四人抬头看向天花板,褚碎璧向前跨了两个大步便踩上墙壁借力跳跃到天花板上,双脚一碰触到天花板便停下来。
褚碎璧站在天花板上面,对着地板上的高晏三人说道:“空间颠倒,我看到尽头了。”
闻言,高晏三人便跟着跳跃到天花板上面,空间的上下方位立刻颠倒,视角所见到的没有尽头、狭长的廊道在眼前迅速崩塌又再次建立,墙体瓦解成粉末状又再次组合形成新的格局,而十米之外的尽头则是一扇画着古印度神话中至高神——梵天。
梵天,创造之神。
四人向前走,刚才听到的喝彩声正从那扇大门里传出来。
越是靠近,声音越大。
高晏边走边抬头看了眼原本是地板的天花板,还是红白两色的格子。他又回头向身后看,身后的尽头是个黑洞,仿佛是在吞噬着无尽空间的黑洞。
高晏收回目光,暗忖,原来这空间也不是那么稳定。
他熄灭佛香并收起来,跟随在褚碎璧身后,快走两步追了上去。谢三秋和褚碎璧走在最前面,将高晏和杨棉都护在身后,两人伸出手各自推开大门。
吱嘎——厚重的大门被推开,千万束细小的光束突然一窝蜂涌出来,突然而至的光亮令四人的视线所及皆是空白,短暂空白过后,热烈的喝彩声争先恐后扑到面门。
高晏四人走进去,看见里面是一个大约一百平方米的空间,最里面是表演的舞台,其他三面则全是座位,座位上都是期待表演的观众。
观众们站起来,对着舞台激动的吼叫,语速过快,声音杂乱而且响亮,让人无法听清内容。
褚碎璧举起手,示意高晏站他身后先别动,然后他自己向前走。起初没有事,观众们沉迷于催促节目表演,根本没发现有四个玩家出现在他们身后。
但是当褚碎璧一脚跨过最后一排座位的界线,激烈的喝彩声顿时停止,像是按下了某种开关键,所有观众停止欢呼和催促,齐齐安静下来。
诡异的安静。
三秒后,在场所有观众齐刷刷扭过头来盯着他们四人,沉默而诡异,危险仿佛一触即发。
杨棉低声问:“观众哪来的?”
高晏也低声回答:“长辫子杀掉的那些观众。”
杨棉:“不是被吃了吗?”
高晏:“她弄出来的,我也不知道。肯定被吃了,阿苏罗告诉过我。”
谢三秋:“空间扭曲,连带时间也会被扭曲。他们不是人也不是鬼,只是长辫子的因果。”
闻言,高晏挑眉,开口问褚碎璧:“怎么样?”
褚碎璧摆了摆手:“没事。”
他向前走,观众的目光随之移动,那目光越来越阴冷,似乎要将褚碎璧撕碎一般,但直到他走到座位中央,这群观众依旧没有扑上来。
褚碎璧‘嗤’了声,充满嘲讽,在寂静的空间里格外响亮。而这一声嘲讽的气音如水滴滴进油锅,瞬间沸腾,观众阴冷的目光逐渐点上愤怒的火花,最靠近褚碎璧的一个观众没忍住怒气先扑了上去。
可惜没沾到褚碎璧衣角就被焚烧成白色的细沙,伴随着清冷的佛香,震慑住在场上百来个观众,同时也让幕后的长辫子忌惮不已。
杨棉:“嚯!这什么法力?!”
谢三秋:“褚队的能力。空间被封印,狗比神明发现不了里面的动静,所以就算我们现在脱下法身相也没事。”
杨棉:“那——”不就可以让谢三秋和褚碎璧直接解决长辫子?
“想都别想。”谢三秋直接打断她的话,让她别想着走捷径。“该你们解决的事,还得自己去解决。”
杨棉摸了摸鼻子,解释道:“其实我没真想让你们出手。”
从谢三秋第一次带她起,教导理念就是在旁提醒个一两句,其余都让她自己摸爬打滚闯出来。
所以杨棉刚有让褚碎璧解决晋级场的念头就立刻主动pass掉。
高晏遥望着褚碎璧的背影说道:“玩家杀掉长辫子才不会背负因果,但你和褚哥都不是晋级场的玩家。”
他俩就是bug,在穿上法身相的时候可说是玩家,可一旦脱下法身相就不是晋级场玩家,而是从高级场乱入的bug,杀掉长辫子就会背负因果。
谢三秋点头,不过又宽慰他一句:“这点因果对褚队来说不算什么。”
反正褚老狗身上背负的因果比谁都多,甚至跟现如今因果缠身的狗逼神明相比,估计都相差无几。
高晏:“那我也不想让他背。”停顿片刻,迈开脚步向褚碎璧奔走而去,同时留下句话:“我舍不得。”
谢三秋倒吸口凉气,心口很是郁闷,以前被褚老狗刺激就算了,为什么现在还得被高晏塞狗粮?
高晏来到褚碎璧的身侧,握住他的手掌:“我陪你一起走。”
褚碎璧愣了一下,看向高晏,只见到他的笑脸,当即满心都是欢喜,于是改而扣住他的手戏谑道:“这么一小段路都离不开人,真黏人。”
高晏:“就当是我真黏人,也就你一个。”
这可真要人命,太甜了。
褚碎璧思忖着,也不敢去招惹现在整个人跟糖做的似的高晏,害怕自己的不可控制吓坏了他。
高晏看着褚碎璧的侧脸,慢慢垂下眼眸,望着地面有些出神。其实他刚才突然跑过来也有点出乎自己的意料,牵住褚碎璧的手掌的时候,连自己都吓了一跳。
他就是站在上面望着褚碎璧往下走的背影,忽然发现那个画面让他心生恐惧。
两侧是夜叉恶鬼,既恐惧着却又贪婪的觊觎血肉,争相嘶吼着要撕碎地狱恶鬼群里唯一的神明。地下铺着红毯,沿着台阶蔓延到被遮挡住的最下端,像是看不见底的深渊。
那鲜红如滚烫热血,那观众似恶鬼群像,而踩着鲜血,行于恶鬼群中的人却如佛陀。
慈悲恶相,强大孤独,孑然一身,背负因果前行,明知前方是深渊却义无反顾。
以佛身,铸人间正道。
高晏心脏突然就像是被什么狠狠地揪住一样,难受得几乎窒息,想也没想就追上褚碎璧要跟他同行。他的额头有些抽疼,伸出指尖按压了几下,觉得刚才忽然生起的幻象大概是受到游戏场影响。
经常见鬼怪,心里会生病。
高晏决定出去后,联系心理医生挂个号。
“怎么?”
高晏:“没事。”
两人同行,走到最靠近舞台的观众席。
谢三秋:“我们也下去。”
杨棉回应了声便跟着他身后,被护着走了下去。
观众的热情降至冰点,死寂一般的安静弥漫着整个空间。正被关在后台铁笼子里的唐则、俞小杰等人诧异的抬头,侧耳倾听半晌终于确定前台确实没声了。
俞小杰:“出事了?”
他看向唐则,后者露出深思的表情。
第三天的时候,他俩到五楼查看,发现一扇门,打开来发现马戏团和长辫子的秘密,刚想离开的时候却发现没有出口。
他们在马戏团里面迷路了两天一夜,最终确定这是个非常混乱的空间,而且可能瞒过了游戏场规则。
如果他们在第六天没能出去,墓园那儿一百多个坟墓就是他们的归宿。
第五天的晚上,长辫子出现在他们面前,轻松的抓住了两人并关进铁笼子。
进了铁笼子,唐则和俞小杰才发现其他玩家也都在,好在高晏他们没被抓进来,这让唐则不至于完全泯灭希望。
第六天刚到来,凌晨12点钟声敲响,几乎将天花板都掀翻的恐怖的喝彩就萦绕在被困玩家的耳朵旁。
哪怕是尚不知情的玩家在听了加拉瓦和两名佛僧的科普也都知道马戏团是个什么性质,更清楚所谓表演节目多么残酷没人道。
玩家们各自做好打算,即使自杀身亡也绝不想让自己变成鬼妇的养料。
欢呼声达到**时,几个玩家不由感到绝望,他们本以为自己要被推出去时,欢呼声却突然停止了。
“没声了?”
“前台出事了吧?”
“不是说还有四名玩家,或许他们也来了。他们应该很厉害,我记得其中一个还认识游戏场boss。我们可能有救。”
“他们进来有什么用?别忘了这是个封闭空间,进来后还怎么出去?这个封闭空间完全掌控在长辫子手中,她是空间里绝对的王!我们那些道具对她根本不起作用!”
闻言,玩家们顿觉艰涩。
是啊,即使那四名很厉害的玩家进来了又怎么样?
在这堪称作弊一样的空间里,长辫子就是残暴的女王,制定着一切对她有利的规则。
这时,加拉瓦说道:“杀了长辫子,空间就会瓦解。”
“问题是杀不了她!”
加拉瓦肯定的说道:“高晏说过,只要找到长辫子当初死亡的原因,再按照那种方式再杀她一遍就可以。”
他用了两种语言分别翻译给玩家们听,知道方法后的玩家们眉头皱得更紧,他们在思考这操作的可能性。
唐则相信高晏,但即便找到长辫子死亡的方式,马戏团空间主宰依旧是她。
这时,被关进来一直没开口的菊里花铃突然发问:“高晏知道长辫子的死因?”
加拉瓦愣了下,不太肯定的说道:“应该知道。”
闻言,玩家们的心凉了一半。
菊里花铃又问:“你们知道是谁杀了长辫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