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捡到过一只绿头鹦鹉,院长给我们编了个鸟笼。后来妙妙喂食,忘关笼门,鸟飞了,她哭了整整两天,你猜我们是怎么哄好她的。”
肖耿和:“把笼门开着,鸟总会飞回来的。”
边明:“你知道的挺多。”
肖耿和跟着他,又来到后院,白色的水泥墙上坑坑洼洼,不用边明解释,他主动道:“心愿墙。”
边明似笑非笑,眼神却疏离的很,“你知道的挺多,还从院长那儿打探到什么了?”
肖耿和上前几步,头也不回道:“这些不是院长告诉我的。”
边明讽刺道:“难不成你想说,这些都是你瞎蒙的?”
在这所孤儿院的经历构成了“边明”这个个体,他珍藏着童年的记忆,美好的、不堪的、难于宣之于口的,全部锁在盒子里。
如果他愿意,会主动打开盒子,跟旁人分享;
同理,他不愿意的话,任何试图打探秘密的人,都要做好被攻击的准备。
肖耿和没有立刻回答,他望着心愿墙。
无数稚嫩的字体,有的写“想要父母”之类的话,有的画了一栋房子,有的画了一家三口的火柴人……孤儿院的孩子们,心愿大都趋于一个意思:想要一个家、想要父母。
“你与世无争,是因为做好了随时抽身的准备;你把人生规划到了死后,是因为这里没有留念到能让你打破自我桎梏的东西;你不想被收养,真的是习惯了自我独立的生活?”
肖耿和细细看着每一个稚嫩的心愿,话语却是猝了毒的匕首,“其实你只是在害怕,害怕被再度抛弃的可能性,让你拒绝接受新的开始。你觉得既然有‘万一’的话,索性不要‘开始’的好,没有‘开始’,就不会遍体鳞伤。”
“边明,我比你想象的要了解你。”
“了解我?”边明脸上是说不出的嘲讽,缓缓走到肖耿和身边,偏头问他:“那你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吗?”
肖耿和同他对视着,像是要看进他的心底,“你在想让我闭嘴,哪怕用撕咬的方式,只要能让我忘记这些,哪怕只有这一瞬间。”
“因为你知道我喜欢你,而同样,你也喜欢我。”
圈划出来的牢狱被强行凿开,对方试图踏进从未被人造访过的地方,试图扭转他的前进方向。
边明的声音很轻,“你已经知道了,是不是?”
这是只有肖耿和能接收到的信号,“是。”
边明缓缓掠过墙壁上,那一个个想要亲人和家庭的愿望,突然说道:“你能找到我写下的愿望吗?”
心愿墙从兴山孤儿院建立之初就存在了,哪怕翻修,院长也没修去这面承载了无数孩子渴求之物的墙壁。
密密麻麻的心愿,光是全部看完都需要很长的时间。
然而肖耿和说了“能”。
“你的愿望。”他侧身,手指点在了边明的心脏处,“在这里。”
边明定定看着他,又看向了那面墙壁。
肖耿和知道自己答对了。
边明很胆小,胆小的让人怜惜,他只敢将愿望锁在心底,不让它有丝毫见光的可能性。
他不会写到心愿墙上,心愿墙上却早已承载了他的愿望。
直到晚餐时间,边明都显得很沉默。
五毛钱没见过这样的边明,“肖哥,我边哥怎么了?难不成是因为院里翻修?”
说着他觉得很有可能,“也是,我今天回来也贼失落,早不翻修晚不翻修,偏偏等我毕业了才翻,这届孩子们简直太幸福了。”
井绪峰怕孩子们听到,“好好吃你的饭。”
肖耿和递过去一杯饮料,边明没接,他就放在桌边。
同时注意到边明的微信消息一条接着一条,都是喻原发的,边明却任由手机屏幕“黑掉”、“亮屏”交替,没有丝毫想看的意思。
弟弟故意未读不回,这对一个弟控晚期来说是多大的伤害。
肖耿和隐隐有些愧疚,但不后悔。
吃完饭,边明被院长叫走了,边明每次回来探望,爷俩都会像这样谈心。
院长没有问他怎么了,而是说起边明小时候的一些趣事儿,哪怕已经说烂了,却不影响爷俩感受当时的情绪。
“我记得你们几个孩子最喜欢捡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回来,什么鹦鹉、流浪猫狗,甚至还把有父母的孩子捡回来,你们要不是孩子,人家父母非得告你们拐卖。”院长说起这件事就得劲儿。
边明的情绪稳定很多了,“那是我的锅吗,明明是憨憨见色起意,把人家小女孩带回来玩儿,怎么就拐卖了。”
院长鼻孔出气,“反正你就宠着他们吧,净给他们收拾烂摊子。”
边明早熟,小时候就像个大哥哥一样,跟着秃子他们玩儿,也像是大家长在看孩子。
边明唯一主动过的是一只流浪猫。
院长回忆道:“还记得你养过的那只猫吗,你总会省下自己的饭菜喂它。有时候夜里听到它在叫,还会去外面陪它一宿,跟养儿子似的,妙妙他们都吃那只猫的醋。”
边明怎么会不记得,那只猫是他亲眼看着别人抛弃在路边的,纸盒里的小猫瘦弱无力。
边明就像看到了被抛弃的自己,那个女人叮嘱他不要走动,然后松开他的手,再也没回来过。
猫还在的时候,边明将它当成了另一个自己,当成了一个支柱。
“可惜后来它跑了。”边明身子靠后,笑着叹道:“养不熟的白眼猫,我对它那么好,竟然还丢下我跑了。”
他就记得某天,猫突然消失了,他把整个孤儿院翻过来都没找到。
院长眯眼,突然笑了,“这么多年了,原来季钦还没告诉你吗?”
边明:“嗯?告诉我什么?”
院长慢慢喝了口茶,“你的猫,不是跑丢的。”
边明一愣,“怎么会,那时候明明……”
说到这里,他心里有了猜测。
“就像你想的那样,你的猫死了,季钦怕你难过,跟我一起骗你说是猫跑丢了。”
跑丢总比死掉的好。
边明能理解,但毕竟那只猫在他心里的地位不一般,“我的猫怎么死的?”
院长想着事情过去这么久了,说出来也没关系,“我是看到季钦在挖坑埋猫,才知道它死了,哝,我记得就埋在那里。”
院长遥手指了前方的树荫下,回忆道:“季钦说是误食了老鼠药,等他发现时已经没气了,所以干脆悄悄埋起来,他也是为你好,是个体贴的孩子。”
院长很欣慰,季钦从小就喜欢边明这孩子,哪怕是现在,也对他如小时候那般。
“老鼠药?”边明皱眉,记忆浮出水面,“这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