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臣们皆以为这就是事情真正的结局了,不想接下来两天,武青林又连续奏请,言辞恳切的再次要求留京守孝,并且搬出了圣贤古语申辩,执意不肯接南境的主帅之职。
他第二次奏请的时候,萧昀甚至是当朝甩袖而去。
而等到第三次他再上奏本——
小皇帝实在不能枉顾孝道,只能“艰难”的点头答应了。
只是——
下朝的时候脸上仍是阴云密布,满面的怒容。
武昙没太关注朝堂上的事,扒拉着手指头算算,家里的丧事总算是要办完了,就在她两个兄长将要扶棺回乡的头一天,宫里小皇帝亲颁了圣旨下来,准定远侯世子武青林袭爵,成为第五代定远侯,领从一品将军衔,并准其奏请,留京丁忧二十七个月。武家次子武青钰,荣升正三品参将,准其服丧假两月,两月之后仍回南境军中任职。
这一年的武青林刚满二十岁,虽然承袭的是世袭的爵位,可身上的军功却是实打实的,可谓是实至名归。
一时之间,定远侯武氏一门一跃成为京中最为炙手可热的权贵人家。
只不过么——
赶着登门巴结攀交情的人还在跃跃欲试的时候,武家两兄弟却要忙着收拾准备扶棺回乡。
死者为大,白事不容打扰,大家于是只能摩拳擦掌,一边嘱咐自家女眷多想办法去侯府拜访武老夫人,一边等着新晋的侯爷回京。
武家一门上下一起在大门口接的圣旨,武昙这才知道了她大哥几次请命要留京服丧的事,心中一时五味陈杂。
等送走了宫中来使。
武青林正要往灵堂上去,她就小跑着追上去,从后面拽住了兄长的袖子:“大哥……”
武青林止步回头,见她耷拉着脑袋的模样就轻笑了一声,调侃道:“扭扭捏捏的做什么?有话就说!”
武昙这才抬起眼睛看向她。
她扁扁嘴,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晃了武青林的衣袖片刻才闷声道:“又是我连累了大哥……”
萧昀本来就对他们家极度不喜,一个武将世家在同一支队伍里领兵的年月太久了,这对上位者而言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事,会被忌惮是一定的,现在武青林若是不趁这个机会回到南境军中坐稳了位置,一旦这个时机冷下来——
后面八成萧昀便不会再启用他了。
而武青林之所以会执意留在京城服丧,顺萧昀的心意只是其一,别人不知道,武昙却十分清楚,他之所以会这么做,其中最大的目的——
还是为了成全她和萧樾的婚事的。
以前萧植父子一直含糊其辞的不明着点头答应让萧樾娶她,众所周知就是因为武家是掌握南境兵权的武门世家。
若是武青林接棒了南境主帅之职,那么这就会一直是萧昀阻挠萧樾和武昙婚事的最好的借口。
虽然萧樾不在乎小皇帝点不点头,武昙也不在乎,可是因为这桩婚事而授人以柄,却一定会留下隐患的。
所以——
既然能从面子上圆了这个局面,武青林索性就遂了萧昀要收武家兵权的心愿了。
这样一来,就再没有人能拿这门婚事来攻击萧樾和他们武家了。
如今南境的局面已经平复了下来,武勖当年做的孽,他们兄弟也利用这次的战事做了适当的弥补,于武青林而言,现在已经没什么比他宝贝妹妹的终身大事更重要的了。
何况——
这一次他们武家还欠了萧樾天大一个人情,也总要适当的做点事情来补偿的。
武青林伸手摸摸妹妹的头发;“你我是亲兄妹,是这世上血脉最亲近的人,没什么连累不连累的,只要你能好好的,我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武昙其实跟她大哥也客气不来,虽然心里过意不去,脸上立刻就跟着咧嘴一笑:“那大哥现在是确定点头应允我的婚事了?”
武青林于是脸一沉,手上稍稍发力拍了她后脑勺一下,教训道:“跟你说过几次了,女孩儿家,不要口无遮拦的。”
武昙痛呼一声,抱住了脑袋。
武青林看她那窝囊样,就又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这两个月我不在家,别到处出去疯,收敛点儿,在家照顾好祖母。”
武昙不敢跟他顶嘴,只能乖巧的应了:“嗷……”
次日一早,天没亮,武家两兄弟就分头行动了,武青林在家打点行装和武勖的棺木,武青钰则是带了人手去武氏在京郊的坟地替孟氏起棺迁坟,等天大亮了,两队人马就在城外会和,一路北上了。
武昙出城相送,一直目送他们上了官道走远。
她回府的路上绕路去找萧樾,雷鸣却支支吾吾的说王爷天没亮就带着燕北出门了,可能得天黑才能回来。
意思是让她不要等。
武昙觉得奇怪:“他能有什么事?”
说着话,上下打量雷鸣的眼神就像在盯贼。
雷鸣扛不住她这般直接的打量,只能招了:“大概……是去劫道了吧……”
武昙:……
此时,胤京以南,离京二十里外官道上,一队商贾人家押解着六车货物,带着二十余个穿着短褐的护卫,行色匆匆的赶路,忽见一行十几人骑着快马迎面而来。
他们领头的体型微胖,一身娇肉,一看就不是个习过武的,只是大约为着赶路,故而也是骑马带队,瞧见迎面领队的器宇轩昂、穿着贵气考究,就连忙挥挥手:“都靠边,不要和路人冲撞了。”
那些人骑着马,很快就到了眼前,本来是井水不犯河水,各自错身而过就好——
不想,这一行人却相继收住缰绳,将他们的去路给堵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