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宁伯夫人是情急之下,又嚷出了她马车上还备着礼物的事。
其实她原是还有更好的选择的,那就是——
直接不承认是她怂恿赵太妃办的寿宴,横竖那天她进宫求情的时候是和赵太妃母女关起门来私底下说的话,又没有第三方在场,到时候双方各执一词,萧昀也不能明着偏袒赵太妃。
现在她又拿礼物说事儿,赵太妃就被噎了一下。
青瓷的头脑清明,当即反诘道:“这就奇怪了,伯夫人既然是给我家主子准备的礼物,那为什么不直接带进宫里来,而要放在外面的马车上呢?”
韦妈妈立刻意识到这丫头是在下套,刚要说是因为下雨怕淋湿了……
可长宁伯夫人做贼心虚,急于澄清,已经抢先脱口道:“下车的时候太匆忙,赶上下雨,宫里的轿子也到了,我忘了。”
“忘了?”青瓷就更是听了笑话一样的冷笑出声,转而又看向跪在她身后的韦妈妈:“这位妈妈撞到我家主子的时候我可听说她是要回马车上去送东西的,第一次伯夫人您忘了,第二次她再回去,难道也是忘了?我看忘了是假,要给我家主子赔罪也是借口,你分明就是准备了个什么礼物做幌子,就是为了做足了表面功夫,好以防万一,等着东窗事发了,可以拿这个做借口来脱罪的吧?”
长宁伯夫人愣了一下,随后就又有点恼羞成怒了:“这全都是你的恶意揣测,反正不是我做的,这是欲加之罪,你们各怀鬼胎,全都为了自己脱身,就把脏水往我身上泼。除非是你们拿到了手腕,能拿出直接的人证物证来证明这事情与我有关,否则……说什么都没用!”
这是她一早就计划好的,反正没人抓住她的手腕,她就是死不承认,就算赵太妃对韦妈妈动了刑,韦妈妈熬不住,那也是屈打成招。
赵太妃见她还是死不悔改,也越是觉得此事棘手:“来人……”
是真想到了叫人动刑,逼韦妈妈说实话了。
旁边的采苓一看临安公主洗不干净了,就急哭了,冲着萧昀叩了几个响头之后就手忙脚乱的解下荷包一边道:“皇上,奴婢可以指天发誓,奴婢去给武二小姐送衣裳的路上确实是被响动吸引将托盘放在了祁姑姑屋子的窗台上,这块碎银子就是当时从雨里捡的。”
她将荷包整个儿一倒,里面除了那一角碎银子就只剩下一些铜钱了。
祁姑姑知道这丫头家贫,宫里是每月的月初发月例银子,采苓都是一拿到手就全部托人送回家去交给她娘,好供弟弟读书的,买胭脂水粉的银子都不会留的。
可是——
银子上也没有写名字,现在就算她以死明志自己没说谎,长宁伯夫人也一样会反咬一口,矢口否认的。
所以,祁姑姑干脆就没白费唇舌,直接就没开口。
整个场面一时又有点僵持不下,萧昀也没了耐性,一边转头去拿桌上的茶盏,一边没好气道:“去把南梁太孙给朕请进来。”
武昙的丫头明显是胸有成竹,所以不着急,可赵太妃关心则乱,一直也没想到点子上,就只追着武昙手上那银香囊的来历一个劲的问,既然这条路走不通,也不知道拐个弯……
这件事上,明摆着还有另一个突破口,就是梁晋嘛!
那厮就没有这么一直躲在后面看白戏不露面的道理。
“是!”站在门口的小太监应诺,刚要往外走——
却不知道是何时,本来应该坐在偏殿廊上的梁晋居然早就坐到了这正殿外面,透过人群边嗑瓜子边瞧热闹。
一直到听见萧昀叫他的名字,他就抖掉袍子上的瓜子壳站起来,径自走进了门来:“胤皇陛下别客气,不用请,小王自己进来好了。”
长宁伯夫人压根就不觉得这个纨绔能转什么乾坤。
萧昀的目光移过来。
梁晋正好也在看他。
两个人的视线撞在一起,虽然一个面上冷若冰霜,一个笑容玩世不恭,可他们彼此都能从对方眼底看见一层深意。
萧昀没说话。
梁晋拱了拱手笑道:“今天这事儿小王也是当事人之一,看你们吵来吵去的也吵不出个结果来,小王都急死了。”
长宁伯夫人对他自然也是满满的敌意,上下打量他一眼,冷笑:“太孙殿下要说话也要拿出证据来,就不要像他们一样尽说废话了!”
“小王是最不擅长吵架的了,废话自然也就可以省略不说了。”梁晋对她的态度丝毫不以为意,散漫的叹了口气,踱步到了韦妈妈面前,简短的命令道:“抬手!”
所有人都是一愣,不明所以。
韦妈妈迟疑不动。
赵太妃也觉得这个南梁太孙就是来捣乱的,可是碍于对方的身份,又不能把话说的太过了,就只压着脾气道:“太孙殿下,要么本宫叫人搬把椅子给你坐吧。”
梁晋顿时露出几分受宠若惊的表情来,转头冲她眨眨眼。
赵太妃忍着脾气示意,叫人搬了椅子在旁边。
梁晋喜滋滋的往椅背上一靠,赵太妃转头再次看向了韦妈妈,刚要说话,就听旁边歪在椅子上的梁晋啧啧笑道:“太妃娘娘对小王也算以礼相待了,小王也该投桃报李,就帮您把这个案子清了如何?”
长得好看的人就是占着天生的优势,虽然赵太妃不待见他,可是这么一个样貌漂亮的后生笑脸相迎的跟她卖乖说话,任凭是谁心里都会跟着熨帖几分的。
“你?”赵太妃明显不信他,可态度上已经缓和了。
“对,就是我!”梁晋笑眯眯道,一转头,就仍是冲着跪在那里的韦妈妈道:“把你的双手都抬起来。”
他这样实在是很没有威慑力,韦妈妈又很是迟疑了一下才狐疑的慢慢抬起两边的手来。
梁晋又随意的瞄了眼站在门口的几个内侍,问道:“你们谁的鼻子比较灵光?”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这位南梁的太孙殿下就是来捣乱的吧?
因为萧昀没有开口喝止他胡闹,几个内侍互相看看之后,还是有人勉为其难的站了出来,冲着梁晋拱手一揖。
梁晋道只冲他一抬下巴:“去闻闻她两边的袖子,有什么不同的。”
那银香囊个头不大不小,荷包里也勉强放得下,可韦妈妈身上并没有系荷包。
那内侍依言过去,两边仔细闻了闻韦妈妈的袖子后指着她左边的袖子道:“好像……有股子香味儿?”
韦妈妈猛地意识到什么,脸色刷的一白。
然则还不等她反应过来,梁晋已经冲着门边他的那个侍卫使了个眼色。
杨枫走进门来,将他收着的那个用帕子包着的银香囊拿出来,凑到那内侍面前。
那内侍使劲嗅了嗅,随后惊讶道:“咦?好像是一样的香味儿?”
这一回,就是长宁伯夫人也是勃然变色。
梁晋脸上始终是那么一副烂笑的表情,没骨头一样的瘫在椅子里,又冲韦妈妈挑眉一笑:“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