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那侍女竟倨傲极了,下巴颏扬起,哼一声:“你是谁家的?竟敢来使唤我?旁边那么多仆役,你怎的不吩咐她们?何况你自己还带着婆子,让你自己的婆子去找人!”
说完,竟就撂下微飏,扬长而去。
微飏张大了嘴,诧异地问石磬:“对那么多小娘子的救命之恩,这样一个仆下而已,竟也不放在心上?”
“呵,那是因为你不认得。”石磬冷笑一声,“这侍女虽然穿得是蓝布绵裙,可绣着的花边却是崔家那位大娘子的独有标记:缠枝绿梅。”
“崔……莹?”微飏愣了一愣,忍不住摇头叹息一声,对石磐道:“我就是个瞎子傻子。还是姑姑找个人去跟学里说一声吧。我且叫她们回来……”
“那可未必叫得回。”石磬眼神中利光闪过,“小娘子不如仔细看看,湖面上这几个人究竟是个什么情景,然后再说该怎么办。”
说完,石磬走开几步,拽了另一个衣饰普通的仆役且去报信。
微飏依言,定睛仔细一看,不由得怒火顿时升腾了起来:这不是相好的同窗一起笑闹,这是——校园霸凌!
冰面上几个小娘子里,站在最前头的,是一个穿着藕荷色裙袄、绑藕荷色头绳的小娘子,十一二岁的样子,战战兢兢,回头冲着众人陪着笑脸,并不肯湖心方向走。
而另外几个,两三个站在头里,推搡着那姑娘,嘴里还不轻不重地嘲讽着什么“胆小鬼”“口是心非”“虚伪装假”之类的话。
还有两个,显见得是姐妹,一大一小挽着手站在她们背后,并不多说,只是嘻嘻笑着起哄。
最后头,也就是离岸边最近的,并肩立着两个年纪显然更长一些的小娘子。
一个满面矜持,抱着手炉一言不发地看热闹;另一个则极尽嘲讽之能事,正说着话,风吹过来一句,落在微飏和石磐耳朵里,清清楚楚:
“……你那父亲天天叫嚷着要做强项令,哗众取宠、邀名买利。怎么,你就这点儿耗子胆儿?你是不是你爹的亲闺女?别是捡来的吧?”
微飏的脸色沉了下去。
小娘子之间的胡闹,说到底不过是气人有笑人无,便再如何,起心也就是个妒忌。
可若是连对方的父亲都牵扯进来,一个不慎便能闹成党争——
“这是谁家的小娘子,这样恶毒?”看看石磬背着手走了回来,微飏出声询问。
石磬眯眼仔细看了看,挨个儿点着说道:“后头这俩,没说话的就是皇后的内侄女邬喻,说话的那个是计相贾某的女儿,前头那几个,是恒国公、永宁伯、永兴伯家的。
“最前头被欺负的那个,是京兆府尹郭怀卿的女儿。
“上个月郭怀卿抓了一个贾某的亲戚,听说是调戏民女还是什么,打了一顿。抬回去家里人没好生治,大冬天生了冻疮,奄奄一息的。
“那家子似是去贾某家里泼闹了一场,贾某气坏了,叫了郭怀卿去,说他不合徇私,判得太轻,反而让自己得了枉法的坏名声,一顿冷嘲热讽。
“那姓郭的也不是软柿子,当场应下,还跪了一跪,说自己糊涂了。回去就照着刑律最重的,改判那人流刑。应该是前几天,去边军中做劳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