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相却不是自己来的,而是揪了新任户部尚书谈乾的衣襟一起来的。吵吵嚷嚷,满口“是可忍孰不可忍”。
新帝看着他们的样子就想笑,忙又憋住,作色喝道:“成何体统?!”
左相这才放了手,大袖一摔,朝上拱手欠身,不等新帝伸手客气,已经大声喝道:“以长公主起首,京城二百三十七家朝廷命官、六百四十四家富贵商贾,共捐军资四百六十六万八千七百余两。
“如今,账上外拨的军资才五十万,怎么我今天点库,只剩了二百万两?!钱呢?我问他,他居然告诉我:过后管保把账实对上,还我个清楚明白!
“过后!过后!陛下,他跟我说过后!这东西有过后这一说吗?真过了后,我找谁说去我?
“他弄个新上任什么都不知道,处置几个管库的,最多,唉,他罚个一年半载的俸禄,完事!”
左相双手一拍一摊,气得胡子一翘一翘,抚着胸口咳嗽起来:“陛下,老臣,再这么下去,老臣就要被活活气死在政事堂了!”
“那你想怎么着?”新帝呵呵地笑,无奈看着他。
左相颤巍巍地伸手指着谈乾:“求陛下换个户部!”
谈乾朝他翻了个白眼,却不吭声。
新帝看看他的表情,温和地笑问:“说说吧?在外头不能说,进了宣政殿,只有咱们君臣三个,你总能说了吧?”
“求陛下屏退左右。”谈乾板着脸,眼风都不扫左相一下子。
所以竟然连左相都不能听?
新帝惊讶地看了他一眼,想一想,偏头看着冯荆:“左相如今气血不稳,怕是暂时议不得大事、生不得气,你扶了老相爷去偏殿坐坐,喝口茶、歇歇再说。”
冯荆会意,几步上前,扶住了满面愕然的左相,轻轻捏了捏他的小臂。
左相悻悻地跟着他走了。
大殿只剩了谈乾和新帝。
“怎么回事?”新帝探究地看着他。
谈乾紧紧闭着嘴,一撩袍、双膝跪倒,双手抬起,缓缓端下官帽,放在了旁边,然后双手扶地、一头叩在地面的金砖之上,然后才慢慢开口:“臣,请辞。”
新帝的眉心紧紧地皱了起来:“到底怎么回事?”
见谈乾额头贴在地上,一字不发,气得啪地一拍桌子:“你是朕即位后提起来的第一位尚书,上任不到半个月,你就跟朕说请辞?
“你这到底是怕自己惹祸上身,还是憋住了劲要打朕的脸?!
“你给我好好说!说清楚!根根梢梢、枝枝蔓蔓,都给朕说清楚!”
谈乾纹丝不动,沉默了一会儿,才沉沉开口:“银子进了户部,就被度支接了过去。臣再去拨款,就已经是这样了。”
“度支?”新帝皱眉。
“是。度支。”谈乾又在地上叩了个头,铿锵有声,“自杨孟公离开京城后,再没有换过郎中的,度支。”
新帝往后一靠,呆呆地把龙椅坐了个偏角。
俞太后唯一的嫡亲侄儿,俞沛,的度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