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时起,莫长川便从一个老黏着爸爸的跟屁虫,变成与他水火不容的忤逆女。莫皓宇让她向西,她就向东;莫皓宇让她吃饭,她就睡觉。反正父女二人就没再一起心平气和地坐下来说过话,几乎一开口说不够三句话就会开始各种挖伤疤,无论郑文轩如何想尽方法去调解,她为妈妈抱不平从而滋生的对父亲的怨恨,加上适逢叛逆期,更是变本加厉。
莫长川蜷缩成一团趴在床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竟迷迷糊糊地睡着了,昔日的一些旧画面反反复复地出现在脑海里,带着这些从未对人提及过的情愫,仿佛是一道重新被撕得鲜血淋漓的伤口,让一度麻木的她生出了痛觉来。
“小姐,你睡着了吗?该吃饭了。”钟潮生轻轻地敲了几下莫长川的房门,等了五分钟里面没有反应,于是开口问道。
被旧忆缠住的莫长川像是溺水的人被拉出了水面,猛然挣脱了记忆的牢笼,睁开了紧闭的双眼。她应了一声,在床上坐了好一会儿才彻底的清醒过来。
钟潮生站在房门口,犹豫着要不要再叫一次。他的手刚举到半空,正要敲到门板上,房门却被打开了。他站到了一旁,偷偷地观察着莫长川的一切——“好像刚睡醒,有气无力的样子,也许是做梦了?眼底下没什么神采,大概不是什么好梦?还好不烦躁,应该情绪还行……”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似乎学会了对莫长川察言观色的本领,即使只是匆匆一瞥,便已在心里分析出了这么多的细节。他默不作声地回到了客厅,给莫长川盛好了汤,只安静地坐在一旁等着她动筷。
莫长川低垂着眼,用汤勺轻轻地搅拌了一下碗里的汤,竟忽然间发出一声哂笑:“小钟……你这是……故意的吗?”
钟潮生一脸蒙圈地看着她,心想自己是哪里惹到这大小姐了吗?
莫长川舀起一块鸡肉,问道:“你……这是要……给我熬……心灵鸡汤么?”
“小姐……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钟潮生后背都开始渗出薄薄的冷汗来了。
莫长川摇了摇头,在心里给自己翻了个白眼——“也是,小钟才不是那么心机的人,怎么会拿这些食物来讽刺我……”她为自己刚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而感到羞耻,放下了手里的汤勺:“我……头有点疼,不吃了。”言毕自己走到沙发上躺了下来,闭上了眼睛。
钟潮生被她问得莫名其妙的,但看到她疲惫地躺在沙发上那个样子,又想起了催眠治疗中听到她的那些残缺不全的记忆,觉得这个时候还是不要打扰她的好。其实治疗之中他并没有完全听明白,他只知道似乎一开始的时候莫长川看见的是她的母亲,而郑伯曾经在以前的对话中暗指她的母亲已经离世了,这样一想她心中最为伤痛之事大概就是失去了对她无比疼爱的母亲吧……至于为什么在她的记忆中并没有提及她的父亲,钟潮生不敢想,也不知道该往哪边去想。在莫家工作以来,这位一家之主从未露过面,郑伯也几乎不在他们面前提起。但从莫长川刚搬回来公寓住的那天,自己胡言乱语时她的反应看来,她的父亲与她的关系并不亲密。虽然莫长川现在说话比以前多了些,但相比普通人来说还是少了些,几乎是如果不问,她就很少主动开口说话,更别说对别人提起这些家里的事情。
他拿了个干净的大碗,只夹了自己够吃份量的菜,其它的都放回锅里热着,生怕一会儿莫长川睡醒了肚子会饿。可转念一想,似乎自己的这种担心是多余的——莫长川一向对吃饭都是很被动的态度,即使她似乎挺喜欢吃自己做的饭菜,可她从来都没主动要过食物来吃。这是不是也暗示着她并没有彻底克服进食障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