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这听起来怎么感觉像是要给自己的儿子找个童养媳啊?”都什么年代了,有钱人家竟然还玩这封建主义的套路?
“老实说,我们当时也是这么觉得的。可先生他考虑到小姐和太太感情好,太太离世了她肯定伤心欲绝。他自己也无暇在家照顾小姐,与其让小姐对着这一屋子的佣人感伤,还不如给她换个新的环境。而且薛太太在美国有居留权,可以当她在那边的监护人,直接让她寄宿在家里,这样也比较有保障。那边还有专门为傅兰迪少爷聘请的家庭教师,是为了让他考进国际知名的高等学府作准备的,小姐住他们家里也会一同享受这样的待遇。就像你刚才说的,‘望子成龙,望女成凤’的心谁都有,先生也不例外。薛太太主动为小姐提供了那么多优渥的资源,比起很多需要自己连滚带爬地瞎摸门路的人要便利多了。如果是你,你能不心动吗?”
钟潮生没有立刻回答——如果换作是妹妹钟采薇,他觉得自己不一定会这么做。“可是……小姐她愿意吗?要经历这些的人是她,她的意愿难道不是最重要的吗?”
“那个时候,先生都有些自顾不暇了,也许就因为这样而忽略了小姐的感受吧。其实先生也不过是个普通人,他的想法跟很多家长都是一样,觉得孩子太小,未必懂得父母的良苦用心,只要逼一下,熬过去了之后说不定长大了想开了,感激父母都来不及呢。就像很多人小时候学乐器那样,一开始总是做些重复无聊的练习,学了不到一个月就想放弃。结果被家人强迫着学下去,才能学有所成嘛。”
“我看倒未必,”钟潮生的眼睛看向远处,“小姐虽然看似柔弱,但骨子里却是很倔强的,否则也不会为了回不回美国的事情跟她的爸爸置气。”他的脸在路灯下忽明忽暗,“她是个很重情义的人,对她妈妈的感情十分深厚,因此哪怕过了那么多年却依然清晰地记得那些食物的味道。让她在她的妈妈刚过世不久就要抛弃这边的一切,反而会让她的敌对情绪增长,更不容易割舍这样的感情。”
老刘听着钟潮生的分析,不自觉地偷瞄了一眼,忽然觉得眼前的这个男孩与自己印象中的不太一样。他一直以为,钟潮生就是普通的打工仔的心态接受的这份工作,他平常用于为莫长川设计餐单制作食物的心思,仅仅是来自对这份工作的尊重而已。毕竟钟潮生一向的态度都像是对莫家的事情不感兴趣,冷漠得就像一个隔岸观火的旁观者。没想到,他竟然观察得那么细致,对于事情的推断也都有理有据,并且基本上都能推断正确。而更让老刘觉得不可思议的是,如果不是傅兰迪的突然拜访让莫长川的病情起了突如其来的负面影响,钟潮生也许会一直作壁上观不会发表任何的看法。
他想起郑伯对钟潮生的评价——这个二十几岁的男孩子,有着与他年纪完全不相称的沉稳与洞察力。他心细如尘却不动声色,也不会轻易在人前刻意地表现自己。这样的人……
“这样的人冷静得像是一台没有感情的机器,对人有着强烈的戒心。要是没动什么歪心思还好,否则的话将会是一颗定时炸弹。”这是郑伯的原话。
老刘还记得当时自己傻乎乎地问郑伯:“既然这样,为什么还让他留在小姐的身边?”
“老刘啊,难道你看了半年还看不出来吗……”郑伯笑了笑,“在我们看来,小姐对他有着特殊的信任,在他的照顾下小姐的病情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但实际上,小姐对他的依赖,也让他在不知不觉间卸下了对别人的戒心。”
“所以他们俩在互相影响着对方?”
“不仅仅是互相影响着,至少目前看来,他俩是在朝着好的方向互相影响着。”郑伯笑道。
的确,这半年多以来,在钟潮生的照顾下,莫长川的进步是大家都有目共睹的;而钟潮生对莫长川,也从只完成工作本分的态度,变成如今会为她担忧、为她考虑、逐渐变得有血有肉的鲜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