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里大多数人会忌讳去墓园,因此元宵这一天,整个墓园里除了管理员之外没几个人影。
钟潮生走过冷冷清清的林荫道,来到存放妹妹骨灰的地方。那是一个镶满了小块石碑的房间,每一块石碑上都单独或是成对地刻着安息于此的人的名字,有些还刻了生卒的年月以及籍贯,名字上都有一张黑白的陶瓷照片,照片里的人仿佛定格在了那个时间之中,不会再高兴,也不会再悲伤。
妹妹的骨灰与父母的骨灰安放在同一个骨灰堂的房间里,只是安放的“楼层”不同。父母钟启明和方丽晨的位置在比较低的“楼层”,妹妹钟采薇的位置是后来才租的,因此在比较高的“楼层”,但钟潮生希望他们能在一个“房间”里,他心里总不希望家人隔得太远,这样就能一直在一起了。
他先用湿纸巾把父母的石碑擦干净,才从房间的角落里搬来一个折叠梯,爬上去把妹妹的石碑也擦得洁净如新。下来后他从背包里取出自制的“花瓶”,去洗手间接好了水,才把带来的鲜花修剪插好,放到离石碑最近的地方。
钟潮生不是个迷信的人,因此他并没有带什么香烛纸钱之类的祭品过来。他打开背包取出一个保温瓶,分别把里面的小碗端到他们的石碑前,又放了些新鲜的水果,就像普通人家聚餐准备的食物。
“父亲、母亲、采薇,我来看你们了。”钟潮生抬头看着他们石碑上的照片,低声地说着,仿佛在跟别人聊天一样自若。“今天是采薇的忌日,我想你们了,过来看看……”
他忍不住捂住了眼睛,很快地抹掉了眼角的泪。
“我……过得挺好的……有地方住,能吃饱,能睡好,网贷也还清了,终于能松一口气……”他的声音微微发着抖,即便附近没有人,却还是压低着声音,仿佛不想惊扰同一个“房间”的其他人。“我现在的雇主很不错,但她是位跟采薇一样患病的病人。我听说……采薇去世的那天有和她说过话……”
他抬起了头,目光看向钟采薇的石碑,哑着声音说:“采薇,哥哥在她家工作一年多了,都没有找到她是否与你的死有关……你说,我到底该不该继续探查下去?哥哥之前梦见过你了,但你好像不希望我沉浸在失去你的痛苦之中……”他用手轻轻地拭去泪水,继续喃喃道:“哥哥真的很没用……有时候竟然会觉得她跟你很像,不想纠结真相如何了……父亲母亲,你们能告诉我该怎么做吗?……”
他终于忍不住哭出了声音,用手掌捂住了脸,不想让他们看到他这么脆弱的样子。
少顷,他的肩膀被轻轻地拍了拍。他拿开了手,惊讶地看着站在身旁的郭梓洋,接过他递过来的纸巾。
“我就知道,你今天一定会来这里看采薇。”郭梓洋对着钟采薇的石碑鞠了个躬,淡淡地说道。
“郭医生,你怎么……?”
“我好歹也算是你们的半个兄长,她的忌日我不会忘记的。”郭梓洋拍了拍钟潮生的胳膊说道。
“……谢谢……去年你也来了吗?”
“嗯,来了。但可能是时间没对上,没遇见你。”其实去年郭梓洋就站在门外,只是怕钟潮生顾忌有人在会觉得不自在,因此就没露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