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庭轩正兀自走神,忽听隔壁响起动静。
又是季磐的惨叫。
花庭轩眉头蹙紧,骂了句“废物”,“只剩半个时辰而已,怎么偏偏在这时候出事?鬼月老!”
一黑袍人应声而出,袍子掀动间,隐约可见豺身人面,但这副尊荣在妖界并不猎奇,即便大摇大摆出没,也不会引起瞩目。
花庭轩一句“你去看看”的吩咐还没出口,就见跌跌撞撞跑来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季磐尖叫着:“楚师弟救命!那玩意又来了!”
花庭轩怎能容许他打扰自家师兄融丹,弟子剑一横,挥出一道凌厉剑气,“滚!”
季磐应声坐了个屁.股蹲儿,不可置信地抬头望向那不过十岁的娃娃,“你你你——”
他最终也没“你”出个所以然来,忽然被个枯树枝似的妖扑了个正着,正是那日来‘讨封’的家伙。
它张开大嘴,露出一口尖锐獠牙,像是要直接咬断季磐的脖子,因凶相毕露,那东西甚至现了原形,麻麻赖赖的皮肤消失不见,幻化出一身稀疏黄毛来,其毛色居然跟黄三爷那把小.胡子有异曲同工之妙。
是只血统不太纯的黄鼠狼——它头顶还长着一根树芽。
“原来是黄鼠狼和树妖的杂种,难怪不男不女的,却会‘讨封’。”花庭轩提剑便砍,他才不在乎季磐的死活,只是不想这东西扰了小师兄。
可花庭轩还是晚了一步。
他千算万算没想到黄三毛会多此一举地给妖丹下一道禁制,那禁制可防一切干扰,却唯独对他自己的血脉极其敏感,那只‘黄鼠狼树妖’的混血妖虽没直接进入房间,它的妖力却已经波及了楚丹枫。
楚丹枫能感觉到,自己的识海已经完全打开,做足了准备,那枚阴神期妖丹只差最后一步便可融入其中,却忽然出了岔子。
原本乖顺的妖丹竟忽然有了攻击性,激烈反抗起来,而识海大开,正是修士最脆弱的时候,楚丹枫猝不及防着了道,一口鲜血喷出。
“啾啾啾啾!”那只探头探脑的小蓝鸟原本只是围观,见状飞扑下来,落在楚丹枫头顶,焦急地叫。
可惜门外已经打做一团,没人注意到幼鸟的鸣叫。
小蓝鸟急得在楚丹枫身边打转,它虽然法力低微,却在刚出壳的时候就开了灵智,知道眼前这个漂亮的青年是唯一一个对自己不抱恶意的人,甚至准备带它到安全的地方“放生”。
它实在不想让他就这样死掉。
可该怎么救他呢?
小蓝鸟从未见过这种危急状况,可心里却莫名生出了清晰直观的答案——只要飞入他的识海,吞了那枚妖丹,取而代之,他就能活过来。
其实早在楚丹枫默念咒文的时候,它便很想亲近他,却又害怕自己的妖丹被他据为己有,所以几个时辰以来,一直徘徊不定。
楚丹枫忽而又呕出一口血来,这一次,整个人都倒在床.上不动了。
小蓝鸟:“!!!!!”
出妖命了!!!!!不对,出人命了!!!!!
小蓝鸟扑腾着翅膀,又飞了两圈,下定决心似的,闭着眼睛冲向了楚丹枫的丹田。
‘死就死了,如果不是这个好看的人类,我早就死了,就当报恩算了!’这样想着,它整只鸟已经飞入了楚丹枫的识海。
每个人的识海景色都不同,很多追求大道的修士,识海内也是数不尽的功法密集,藏书阁一般,而有些杀业重的修士,识海甚至会恐怖到成一片尸山血海,可楚丹枫的不同,不过一片桃花林,一池火莲水,好一派咸鱼的无欲无求。
可那失控的阴神期妖丹打破了这份恬静安宁,搅乱池水,打落桃叶,闹了个翻天地覆。
‘那人就是因为这些,才吐血的吧。’小蓝鸟这样想着,耳边仿佛又响起那吸引它的咒文,身体也不由自主地先行动起来,它激射而出,张开鸟喙,轻易吞了那枚阴神期妖丹。
小蓝鸟还没想明白自己为什么忽然这样厉害,便陷入了深深的沉睡。
花庭轩打发走了那只添乱的‘讨封妖’,心中仍旧不安,准备扒.开门缝,悄悄看一眼自家师兄,哪知刚推开门,便见到一床的血。
“!!!!”
花庭轩又惊又怕,仿佛那一刻心脏都停跳了,他顾不得许多,破门而入,口中一叠声唤着“师兄”,可房间内空无一人,花庭轩连眉间都隐隐有了黑气,那被封印在识海内的心魔仿佛也蠢.蠢.欲.动。
就在这时,一只蓝白色毛团儿艰难地从床褥中挤了出来,像是刚学会飞行似的,试了好几次,才扑扇着小翅膀,磕磕绊绊飞至花庭轩眼前。
“啾啾啾啾!”
可惜,花庭轩寻兄心切,一巴掌挥开了那胖乎乎的小毛团儿,口中仍旧叫着“师兄。”
楚丹枫可气坏了,继续努力彰显存在感,可惜出口仍是一串不明所以的“啾啾啾啾!”
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融着融着丹,忽然就变成了一只鸟,而且跟自己朝夕相处的六师弟都认不出来,还能有谁认得出他呢?
楚丹枫心塞极了,就见花庭轩忽然停止了焦急地寻找,好像有什么看不见的人在对他传音入密似的,最后猛然看向自己。
楚丹枫:“………………”
原来,鬼月老刚刚向花庭轩紧急汇报了他观察到的灵力波动,才在千钧一发之间,拉住了花大佬险些破印而出的心魔。
花庭轩望着楚丹枫,一人一鸟四目相对。
好像是有哪里不对,原来那只小蓝鸟,是纯粹的蓝白色,而眼前这一只,头顶多了一撮红毛,而且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这只鸟的眼神也和小师兄很像,透出一股随遇而安的咸鱼气质,难道…………
楚丹枫在花庭轩的凝视下,用唯一一只鸟爪,牢牢抓.住面台架子,因为有点紧张,身上的羽毛都炸了起来,看起来更圆了,像只胖乎乎的毛球,他无措地抖抖毛,屁.股后头短短的小尾羽也跟着甩了甩,不抱什么希望地又“啾”了一声。
——啾!崽,你能明白我就是你师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