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头是一面墙,墙上镶了一面璧。乍眼望去只能看到高达数十尺径长的圆形玉璧缓慢转动,银色水纹自下而上填塞缝隙,灿灿活流宛如夜幕星河。玉璧为苍翠色,中心画刻玄阳正殿,外围等分排布圆形十二章纹,依序转动不停。玉璧之外又嵌有四象的镂刻环绕,其下再绘二十八星宿,自玉璧导引的银流将所有纹路点亮,故而壮阔浩瀚,瑰丽异常。
“果然轮回也是……”
玉蟾大梦初醒,猛然去看叶子阳,看见的却是满眼的热切。这是她第一次发觉这位病恹恹的郡王脸上浮现如此鲜活的神色,哪怕是在先前谈论“活着”的时候,他的眼里也从来没有出现称得上信念的东西。
“殿下小心!”
背后锋芒凛冽,纯粹的白光侵袭而至,四周都是触之即亡的银流,他们避无可避只能再度往前,退抵至巨大冰凉的石壁。剑气划过流体,仅掀起轻微的波澜,银流自动凝成短暂的球型,继而沉沉回落,于色彩鲜艳的石砖蒸发殆尽。
身着龙袍,头戴冠冕的朔帝终于在石阶的另一头显现,在层层珠帘的阻隔下,玉蟾仍然可以分辨对方青黑僵死的面孔,愈发浑浊的目光。
坏消息是在场的三人只有她感受到了绝望,好消息是他们的时间都不多了。
与琅琊郡王同行的这段日子她确实学会了不少笑话。
“不过区区蝼蚁,胆敢妄指九天。”
“咳咳。”叶子阳的伤口在此时急速恶化,接二连三的咳嗽打断了对方继续的谴责,而在玉蟾充满怜悯的象征性安抚的过程中,他仍然艰难开口,“万物流转,生死相续,咳咳……我等若命丧于此,神魂必动荡难安,即便倾尽全力魂飞魄散,也定要毁掉你的春秋大梦。”
“放肆——”
“生生死死,昭启万灵,”他再次扬声打断,“转轮昭即是‘轮回’的枢纽,万千生灵死魂皆为其吸引。帝师从来不曾完整掌握大荒秘辛,您又能有多少把握,咳咳……先帝所训只令人苦等,而您所等待的,苦心谋划至此的最后几个时辰,本就是一场输赢不定的赌局,倒不如再听我……”
象征帝王的人形晃动不已,瑶光黯淡,王却大怒:“尔等何人!”
“既已什么都记不得,还有什么好问的。”叶子阳摇头,药王谷的人不可轻信,活着却像死了,死了却还活着,若没有他们这一遭,这位老皇帝恐怕也只能浑浑噩噩的在地宫当个孤魂野鬼,巧就巧在他们也进来了,那么不管是生死还是轮回都必须得结出一个果来。
“尔等何人,为何来此,又求何事。”
叶子阳轻笑,脸上恢复了几分血色,他徐徐道:“和您一样,永生不死,天翻地覆。”
“简直是痴心妄想。”
“历代帝王掌握着转轮昭的隐秘,哪个不是痴心妄想,只是他们多数都在等待时机,乃至死后也一定要葬至离它最近的地方。地宫虽大,葬了那么多帝王竟也不觉拥挤,不都是为了一个永生的执念,代代帝葬,龙脉沉降,最后吸引万灵来朝,铸成群山畏怒的异景。”
叶子阳咳了一阵,眼底晦暗不明:“禁城将转轮昭的记载束之高阁,随权柄代代传落,仅仅谓之时机。而时机有两种,在您之前,所有人都选择第一种,励精图治,呕心沥血,想要在最后结算出足以撼动星轨的丰功伟绩,集结万民信仰诚心为己祷福,可惜全都失败了。您选择了第二条路,捕猎天下万千冤魂怨怒,百姓不安,天地不平,源头同样指向当世帝王,最终的结果都是一样的,灵脉偏转,导向己身。”
“而此时此刻,战火燎原,纷争不断,如能重现大荒混乱纪的生灵涂炭,则能为您的重新开始创造机会,通过无序和怨忿续造的生命自然只能在无序的规则下苟存,所以您期盼的是大荒覆灭,万灵重启。”
“届时,作为错误存续的您会成为残留的永生者,就如同那些铁面死灵。只不过您还有龙脉的资格,还能够争夺权柄。”
“我可以帮您,不,除了我,没有人能够帮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