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宫人们鱼贯而入忙着将赏赐下的物品搬入巽宫,来来回回已消好几次。
太极宫上下都以为昨晚嫦娥依例侍了寝承了恩,就连那破锣也不见消停:巽宫公主嫦娥侍寝得力,特赐绣刻丝瑞草云雁广袖双丝绫鸾衣一件,以弥补本君之失。
前几日“不力”,这会儿又“得力”,好坏先不论,但说这太极宫的风云人物,非嫦娥公主莫属了。
衣服是他弄破的没错,可那只是件夜行衣,他要赔很好,可非要弄得人尽皆知。
为了将她牢牢“锁”在宫中这男人还不惜搭上自己的名节与声誉,本神领教了。可这么做是为何啊?贪恋本神的美貌?智慧?姑且算是这张脸吧。
云罗最后进来将那件精致的鸾衣交到云梦手中,而后眉眼带笑地悄声与嫦娥道:“君上让奴婢带话给公主,记着晚上如期到乾坤殿侍寝。”
这男人脑子里成日就只想着这些吗?本神前世是你妻子又怎样,现在你负了我我自然要与你恩断义绝。
她已决定今晚就离开太极宫,昨天晚上她已掂量清羿的身手,只要她出到九成、十成力,脱身是不成问题的。
“姚臻公主到!”
嫦娥本是坐在正殿的藤椅上轻按着太阳穴想事情,她抬头看到外头有一女子正与跟在她后头的两排侍女进来。
绯罗蹙金刺五凤吉服,嫦娥定定看着姚臻穿着的衣服。这莫不是羿君送的吧?那么多天过去,她一直不去见这女子不去想这女子,如今见到心似被剜了一下,猝然间眉头皱起,仿佛这衣服就是羿与这女子有了首尾的见证。她眼睛也疼,定是瞧久了这晃眼的衣服所致。
好一大方得体端庄的公主啊,出自震宫的公主,哦,“正宫”,原来羿君早有安排。
姚臻头戴凤凰金冠,耳垂上环着山川湖海饰物,步态袅袅不显娇柔一派高贵气质直把嫦娥看得从座位上站起,规矩与她作揖行礼道:“姚臻公主有礼。”
姚臻朝她略略点了头,便开始为她张罗起晚上侍寝的事,“侍奉君上啊万不可懈怠,姐姐知道你今晚是第一次去侍寝,所以特特来提点你一二。”
嫦娥不得不承认,平日里惯会入戏的她如今笑得脸有些僵。
姚臻命侍女们为她的宫殿上贴上喜庆的窗花,换上红烛,铺上红毯,再吩咐两个力气大的内侍抬着南海大红珊瑚摆到殿中案几上。
她自觉坐到主位,与嫦娥叮嘱些侍寝的规矩、礼仪……
嫦娥自是一个字也没听见,她只是由衷一笑:以后,待本神走后姚臻就会成为羿的君后了吧,看着不错能镇得住人,得体大方也能保得后宫安宁,很是不错,这才是羿君首选之人。
姚臻走后,嫦娥做的最后一件事便是将一串内容写在一张纸上:花翎-花氏-姚臻-姚潜-沐芒-舜帝,并将一片寒鸦的羽毛和传递消息的竹筒信笺一并包起来藏在身上。
姑且最后提醒你一回,就当还你这几日的吃喝了。若再这般成日里只想着女色,你的国就没了你知道吗?嫦娥就只这么默默念着,直到眼里浸了浓浓的夜色。
戌时末,羿君派了两名侍女接她去乾坤殿,这未免也太低估了她。虽云梦一再强调:“这两位姐姐是君上身边本事最高的侍女,平日里隐于暗处保护君上,分别叫‘三山’和‘五岳’……”
嫦娥起身走在两名侍女前头,她今晚特地穿了身轻便衣服。
她与三山五岳一路无言,待走到乾坤殿拐角处时嫦娥一挥手便腾跃飞身而起,两名侍女紧跟而上。
嫦娥心中已计算好侍女们飞来的高度,在三山五岳快触及到她时身体完美地叠成“之”字型,用空隙巧妙躲过两人的擒拿,最后右手迅速飞出一枚暗镖插到了大殿柱子上。
角楼上,羿君驻足良久洞悉着一切,他心中暗道:既这么想走便走吧,本君紧随其后便是。
羿君回头离开,再不想亲眼看她离去的样子。
嫦娥是为了送出这封密信才一路想破了头编出这招,真是美妙绝伦智勇无双啊。“别了,羿君。”
“唰”,嫦娥的一半身体已化作银尘即将消逝在夜色之中,下一瞬那消失的身体又拼凑恢复回来。
她悬在空中,被弯成一个“弓”型,银色发丝上的色彩与银尘从她身上剥离,她像是整个人被抽去了什么似的,随后安详地平躺着缓慢落下,稳稳地落回刚才的拐角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