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什么职业最唯恐天下不乱，记者绝对榜上有名，特别在如今这个娱乐极度发达的时代，他们需要更多更劲爆吸引眼球的大新闻，不然根本不可能在无数媒体同行中脱颖而出。 只要能搞到大新闻，哪里还管问题尖锐不尖锐，刻薄不刻薄？ 有人为姜阮合作的态度感到不好意思，自然也有人以为他这是懦弱退却，更加咄咄逼人。 某个记者得到提问机会，一张口便是十分挑衅的内容。 “姜先生应该也知道外界对于此次事件的评论，联邦军部提供的消息和证据并不足以取得他们的信任。您怎么能保证自己呈现出来的证据，足够真实，而不是早有预谋的伪证？” 姜阮丝毫没有被这个问题难倒，收敛脸上挂着的浅淡笑意，取而代之的是一脸严肃。 “这位媒体朋友的问题，我想应该是很多民众都关心的，若我避而不答，恐怕只会将事情弄得更加糟糕。”姜阮说到这里，顿了一顿，口气倏地严厉起来，令人心中一惊。 “但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我也想要问这位媒体一个朋友。什么时候联邦军部在你心中的形象变成了这样？姜家在军部的确有点儿薄面，就因为这样，你们便认为联邦军部是那种没有原则、没有忠诚，随随便便与人沆瀣一气的土匪？你们难道都生活在一群土匪的保护下？” 姜阮口气稍稍舒缓，语气淡然却也尖锐地问，“联邦军部的信誉已经变成这样了？不值得你们信任？那我请问这位媒体朋友，你不信任军部的公告，不信任军部的公正，请问，你还能信任什么？信任你自己的眼睛看到的所谓真相，信任你自己得出的所谓结论，还是其他？” 什么是舆论的力量？摸不着、看不到，然而日积月累下却能轻易颠倒黑白！ 姜阮嗤笑一声，不屑道，“倘若这位朋友真的觉得其中有什么猫腻，觉得我姜阮是那种为了一件古董镜子，枉顾律法，杀人夺宝的人，难道你现在最担心的不应该是自己的安全？” 那个记者被姜阮接连逼问，整个人都像是丢进冰水里一般，从头冷到了脚，脊背渗透出来的汗水将衬衫打湿。光顾着追求大新闻，一时得意忘形，竟然没有注意到这些地方。 当然，与其说是得意忘形没有注意到，更不如说是根本就不记得这么一茬。 人类联邦周边还有些小摩擦，但都是小规模的区域性战争，稍微大一些的，太叔妤瑶战死之前也已经平定了，换而言之，人类联邦已经进入自成立之后最为全面的和平年代。 这世上最不缺饿了吃饭，放下碗筷骂娘的人，联邦军队每年的开销以及军用拨款一向很大，议会已经有削减的意思，媒体也不可能天天宣传军部，比起这些，民众更加喜欢娱乐圈的纷纷扰扰，哪个出轨啦、哪个离婚了、哪个被潜规则了、哪个又和人撕比了…… 军方媒体也不是一开始就有这样规模的，太叔妤瑶那一代，军部已经有人隐隐意识到这点，提交数次议案之后，勉勉强强通过，这才开始大力发展军方媒体，宣传正面的军部形象。 纵然如此，军媒的力量和宣传度依旧比不上那些娱乐民间媒体。 自然而然，军部在民众间的信誉和形象，不知不觉中已经降低到这个程度。 “依照联邦律法，你方才的质疑已经足够构成诽谤。”姜阮冷冷道，“若没有其他问题，我希望接下来提问的媒体朋友可以将更多的目光放在此次事件，而不是哗众取宠，浪费时间。” 姜阮都已经这么说了，接下来的记者要还想在新闻媒体界混，就不能再耍这种博话题眼球的手段。他的态度好，不意味着他就是好欺负的，不然的话，小心被秋后算账。 在场诸人都听明白姜阮的警告，之后的提问也都中规中矩，切合民众关心的重点。 姜阮因为身体缘故，一些事情没办法自己演示，干脆让一名暗卫伪装成助手，协助他完成这次记者发布会的证据演示，“鉴于道尔先生所犯罪行，一部分涉及军部的机密情报，所以这些部分是无法公开展示出来的，对此，还希望各位媒体朋友能体谅。” 他都这么客客气气说了，甭管是在场的记者还是围观直播的万亿观众，都没办法质疑什么。 开什么玩笑，这些年在媒体影响下，对军部的印象的确不怎么好，但也不是真的忘本。 军部为守护联邦而生，这件事情，连个小孩儿都知道。那些网络喷子再怎么喷，也不敢逮着这个喷，要知道现在的虚拟网络可是实名制，敢正面污蔑军部，真的是想吃牢饭？ “现在，我要展示的是第一部分证据，关于道尔先生所犯罪行中比较有典型性的一桩。” 助手将那些消息通过虚拟投影播放出来，顺带一说，这个投影是完全隔绝天脑网络的。 “在讲述这些之前，我要先说一个题外话，关于道尔先生的发达历史。”姜阮第一个放出来的消息就是重磅性的，“很多民众对于这位道尔先生并不了解，然而我相信他所处的边境星球的民众，应该是耳熟能详的。表面上是十分清白的富豪，依靠零售器材起家……” 姜阮声音清亮，一字一顿，咬字清晰，讲述更是简洁明了，“然而针对这方面，数据财政分析师仔细算过，他经营的生意和投资与实际到手的财富，之间存在一个极其可怕的差值。” 说完，屏幕上出现一列详细的数值。按照数据财政分析，道尔若是一直顺风顺水，生意盈利都达到最大值，动产和不动产相加，总共财富也不过三千亿出头，这个数值对普通人来说十分高，然而放眼整个人类联邦，拥有这么多身价的富豪，数目也是极其客观的。 只是，道尔实际搜查出来的身价财富，却是这个数值的近千倍！ 看到两个数值之间的对比，众人已经隐隐意识到其中蕴藏着一个极其恐怖的真相。 “我想，在座的各位也看到了这两个数值之间的差距。”姜阮冷静地道，“左边这部分是正当生意可以赚取的最大财富，右边却是道尔先生这些年的全部身家。两者之间溢出的这部分，来源与哪里？针对这个问题，不得不提及道尔先生罪名之一——通敌混乱星域。” 黑色生意一向很赚钱，将联邦的资源倒卖给混乱星域，光是赚差价都能将人笑死。 “道尔先生是十分狡猾的生意人，生意账目藏得极其严实。因为军部机密，只能公开一部分。”姜阮说完，屏幕上出现好几页巨幅账册条目，大部分都被特殊黑条遮掩。 不过这不要紧，光是露出来的那一部分，也足够骇人了。 “人类联邦崇尚武力，对于各个型号的战争器材，我想不少军事爱好者都能如数家珍。”姜阮唇角始终带着浅淡的笑，然而他越是这般冷静，那些看了账目内容的人才越发震惊。 上面露出来的一部分倒卖资源，竟然都是联邦军部曾经公布出来的服役武器！ 那么……一些脑子灵光的人瞬间觉得头皮发麻，整个人都失神麻木了……被公开出来的是在役武器，那么上面一道道被遮住的黑条，岂不是还未公开的新型秘密武器？ “……得知账目上的熟悉型号，我的内心也是震惊的。”姜阮这才冷冷笑道，“最新一批投入军部使用的在役武器，很多边境军队都没能普及，用的还是老一代武器，道尔先生已经手眼通天，弄到军工厂生产的新型武器！请问，在场诸位对此有什么看法！” 立马有记者起身提问，“姜先生是暗指军工厂与道尔先生有见不得人的合作关系？” 这种事情，其实民间工厂也十分常见。 拿现下这个时代的实体书籍印刷来说，假设一本畅销数据，出版社定三十万册，印刷厂有可能印了三十万，私底下再偷印六十万，偷印书籍不需要与出版社和作者分成。 姜阮摇了摇头，说道，“起初，我也有这样的疑问，军部紧急组建秘密调查部队，对军工厂进行了秘密突击检查，各方面正常，并没有走私的现象。所以，这批武器不是来源于军工厂，那么是来源于哪里？个人认为有可能是设计图泄密，对于这个猜测，我还曾受到呵责。” 姜阮说，“任何一项联邦研制的武器，设计图都是机密中的机密，哪怕是一个小小的螺丝零件，设计图都要分开几部分，交由不同的设计者保管，想要取得完整的设计图，这意味着要买通半个军部的科研人员，你们觉得这个有可能么？” 得到一份完整的设计图，要买通半个军部的科研人员？ 这怎么可能成功？所有记者心中闪过三个字——不可能！ 然而，姜阮给予的回答却令人震惊骇然。 “经过秘密调查，这批在役武器的特大走私，源头确确实实是设计图泄露。” 这、这怎么可能做到？ “当然可以做到，在场诸位恐怕都忘了一个很重要的环节。不需要买通半个军部的科研人员，依旧能凑齐一整张设计图！”姜阮的声音已经降到了冰点，“天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