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回首,有人低呼。
明乐却未回头,脚下步子从容的远远走开。
大殿里,柳妃手一滑,摔了茶碗。
滚热的茶水溅出来,洒了她自己一身,同时也打湿了孝宗的半边袍角。
“皇上——”柳妃惊慌失措的跪下,也顾不得避让,膝盖一弯,恰是压在脚下的碎瓷片上,痛的她马上又是忍痛一声惊呼,脸色刷白。
“爱妃!”眼下柳妃正当宠,孝宗见不得她受委屈,立即抬手亲自将她扶了起来,“你没事吧?烫着没有?”
“臣妾无碍,谢皇上关心。”柳妃柳眉微蹙,脸上却流露出明显的痛苦和恼怒之色,眼中氤氲了层水汽连连告罪,“都是臣妾笨手笨脚的,这么点小事也做不好,还差点连累陛下,陛下您袍子都脏了。”
她说着便是掏出帕子歉疚去给孝宗擦拭袍角茶渍。
“没事,没事,以后这种事让下头人去做就是了,你何必亲力亲为。”孝宗宽慰着拍了拍她的手臂,又去查看她的手指,最后目光落在她膝盖上隐隐透出的一丝血迹上头,更是不悦的拧眉,“指头都烫红了,腿上的伤叫太医来瞧瞧。”
“臣妾真的没事。”柳妃笑笑,转身又要去取那婢女手里的另一碗茶。
“娘娘万金之躯,还是奴婢来吧。”常嬷嬷微笑着上前一步,先她一步端了那茶盏在手,但只就指尖略往那瓷壁上一处,就“咦”了一声缩了手。
易明心绞着手里帕子心里一阵紧张,急忙垂下头去掩饰神色。
“怎么?”姜太后侧目瞧过去。
“太后!”常嬷嬷沉吟一声,方才又探出手去取那茶盏。
这一次她更加小心,双手慢慢捧了那茶碗在手凑近眼前仔细的瞧了两眼,紧跟着却脸色一沉,对那奉茶上来的宫女厉声道,“不长眼的贱婢,这茶是谁沏的?”
谁都知道常嬷嬷是太后身边的红人,向来说一不二,俨然就是半个主子的架势。
“嬷嬷!”那宫女仓皇跪下,差一点就失声哭出来。
孝宗隐隐觉出了什么,不由的抬头递过去一个询问的眼神,“嬷嬷,这茶碗有什么问题?”
常嬷嬷回身对他福了福,然后小心的将茶碗捧着送到他面前,“回禀陛下,这也不知道是那个奴婢办的差事,这茶碗外壁沾染的油污没有洗净,怪不得柳妃娘娘方才会滑了手了。”
“没有洗净?”孝宗狐疑道,就着她的手也仔细往那碗壁上看了看,果然就见那茶碗的外壁上常嬷嬷碰触过的地方留下带了污渍的清晰指印来。
“混账东西!”一想到爱妃方才差一点因为这茶碗被烫伤,他心里顿时起了一口火,一掌拍在桌子上。
所有人都吓得颤了一颤,大气不敢出。
在宫里,主子们一个比一个金贵,泡一碗茶,莫说是所用器具,就算是工序也是由专人负责,不敢出一点的差错。
尤其是现在,断不会在奉给孝宗的茶水上出差错。
易明心隐隐觉得有什么地方出了问题,低垂着眉眼,侧目去对站的稍远的心腹婢女香雪使眼色。
香雪会意,咬着唇悄悄的往后退去,却只走了一步就被人游神钓。
香雪吓了一跳,险些跳起来,惊魂未定的回头,却迎上荣妃笑眯眯的一张脸。
她脸色一白,再不好乱动。
这边柳妃瞧着那茶碗,委屈的眼泪开始在眼前里打转儿,喃喃说道,“怪不得呢,臣妾方才去端那茶碗的时候觉得像是滑了一下手。”
说着又带了几分庆幸的回头去看明妃道,“今日明妃姐姐大寿,大约是客人太多,茶水房里的人疏忽了吧。”
她说话的节奏故意拖的很慢,明显是在给人反应的时间。
林皇后还因为之前的事气鼓鼓的僵在那里,闻言震了一震,脑中突然灵光一闪,扭头对龚嬷嬷斥道,“嬷嬷,你进去,把本宫之前打翻的那个瓷碗取出来看看。”
柳妃说手滑的那一瞬,她心里就亮了一线光。
这会儿仔细一想,那会儿饭桌上,她那手下一滑似乎也是莫名其妙。
“是,娘娘!”龚嬷嬷心里也明白过来,应答之余底气也足了好些,一屈膝就昂首挺胸的去了。
不多时,她人回来,手里如获至宝一般捧了一只只剩下半碗残汤的大瓷碗。
林皇后迫不及待的一个箭步迎上去,手指往那碗壁上一抹,眼泪顿时就涌出来,回头噗通一声跪在姜太后和孝宗面前道,“太后,皇上,你们要为臣妾做主啊,你们看看这碗,臣妾就说这好端端的怎么会手滑摔了碗,这——这分明就是有人故意陷害臣妾的。”
瓷碗的外壁上,也是不合时宜残留着一层油渍。
林皇后心里憋屈之余立刻就扭头恶狠狠的看向易明心,怒声道,“你这蛇蝎心肠的毒妇,是你做的是不是?为了陷害本宫,你连自己的儿子都能下这样的狠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