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竖不过一个姨娘,按理说孙氏话已经到了这个份上,彭修也不该拒绝。
却不想彭修闻言只是冷哼一声,抬脚就走,“人是你们带回来的,与我何干?”
“你给我站住!”孙氏气结,刚坐下去就又噌的一下从椅子上弹起来。
彭修却仿若完全没有听到她的话,脚下健步如飞飞快的朝门口走去。
孙氏瞪眼看着,气急败坏的原地转了个圈,突然目光一凝,猛地一把抓起彭修刚刚搁下的茶碗朝他脑后砸去恶毒女配不好当。
“少爷——小心那!”郑妈妈失声尖叫。
孙氏在气头上下了狠手,出手自己就先后悔了,眼见着那茶碗撞着彭修的后脑勺去了,也是吓得面无血色。
听着身后冷风呼啸,彭修却是不避不让,只在最后关头,身子略略侧过。
一抬手,下一刻已经将那茶碗稳稳的抓在手里。
有惊无险,孙氏松一口气,颓然跌坐回椅子上。
彭修回头,低头看着指缝里不断低落的茶汤笑的阴冷而讽刺,“是不是这一茶碗打死了我,回头下了黄泉路,母亲就能够对父亲做一个交代了?”
孙氏受了惊吓,一手扶着桌角大口的喘气,一边皱眉看着他,怒声道,“你别在我面前阴阳怪气的说这些有的没的,不就是为了易家那个五丫头吗?人都死了,你还想怎么样?而且当初那事儿也是你自己亲口答应的,我可没逼你,再者说了,那个丫头也精明着呢,要不是你自己出面,别人未必就能算计到她。这几年你折腾的还不够吗?怎么现在后悔了就要把账全算在我的头上来了吗?”
易明澜的死,是他一手促成,根本与旁人无忧。
当初平阳侯府落败,他出门在外就处处受人白眼,就是因为不甘,所以在萧氏登门找上来趾高气昂胁迫的时候,他才答应了对方的交易请求——
以一个易明澜,来换易家不遗余力的支持,为他争得机会,以便于在仕途之上大进一步。
而如今一切如他所愿,他做到了。
功勋卓著,天子宠臣,朝堂之上一呼百应,再没有人敢将他踩在脚下说一句风凉话。
这一切都是他极尽努力一心想要的,可是每逢长夜寂寥,却又总觉得这光鲜明艳的尊荣身后,少了点什么。
“谁说我后悔了?我为什么要后悔?”掌中握着的茶碗在指缝里寸寸碎裂,殷红的血滴混着残存的茶汁滴滴滚落脚下的青砖之上,彭修唇角绽开森然而冷酷的笑容,字字清晰道,“用一个女人,换我平阳侯府百年荣光,怎么算都是值得的,我为什么要后悔?”
用一个女人,换他的功名抱负,他从不后悔,最恨的却是原以为得偿所愿,却还要被人玩弄于鼓掌。
“哎呀,少爷,手——你的手!”郑妈妈惊呼,匆忙抽出帕子就要过去给他裹伤口。
彭修一抬手将她推了个踉跄,自己张开五指,握在手中的碎瓷片哗啦啦落在地上。
孙氏目瞪口呆看着他擎在半空满是鲜血的手掌,颤抖着抬手指了指,“你——你疯了吗?”
“一点小伤而已,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彭修冷涩笑道,随手从里衣上撕下一块碎布单手把伤口裹了。
孙氏一怒,直奔过去抢了他的手心疼的捧在掌中,怒声斥道,“身体发受之父母,你何故这么作践自己?”
“怎么,母亲也知道心疼么?”彭修低头看着她,神色却无一丝动容。
孙氏怔了怔,死拧着眉头缓缓抬头对上他的目光。
屋子里的气氛瞬间冷凝,孙氏心下一颤,下一刻已经被彭修远远的甩开——
“或许,当初在你溺杀浩儿的时候,我也是这样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