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嬷嬷扶着昌珉公主的手往回走,走了一阵,等到见不到彭修了才不解的开口道,“公主,这事儿就这么交给平阳侯处理了,能放心吗?”
“不交给他还能怎么样?”昌珉公主沉着脸,这会儿没了外人在跟前,她便不再掩饰脸上的痛苦之色,行走间小心翼翼的,生怕意料摩擦到身上的伤口,“横竖已经到了这一步了,再要遮掩,也得遮掩的住不是?”
“话虽这样说,可是——”张嬷嬷怎么想都不放心。
她到底也是过来人,对男人的心理怎么都比昌珉公主懂的多。
昌珉公主出了这样的事,虽然定下和彭修之间的亲事解决了燃眉之急,但却难保彭修不会介意。
不过这话她却是没敢当着昌珉公主的面说出口,飞快的转移了话题道,“奴婢只是觉得公主您委屈,其实方才您若是不放不,坚持着不肯松口,皇上疼您,到最后还不得要倚着您么?平阳侯现在的那位夫人,跟明妃是一路货色,她凭什么和您平分秋色?”
张嬷嬷说的愤然,浑然不觉,是自家主子仗势欺人强抢人家夫君在先。
“跟本宫平分秋色?她也配?”昌珉愣住目色一厉,冷笑一声,说话间突然有些痛苦的弯腰呻吟了两声道,“让人给我备轿吧。”
“公主,您怎么了?是不是扯着伤口了?”张嬷嬷紧张道,也不敢随意碰她,急忙叫住一个路过的宫婢吩咐道,“快,去给公主叫一顶软轿过来。”
“是,嬷嬷!”那宫婢不敢怠慢,急忙应声去了。
张嬷嬷慌慌张张的四下里看了看,扶着昌珉公主往不远处的一座凉亭挪去,“奴婢先扶您去那边坐会儿。”
“嗯!”昌珉公主点头,两个人慢慢的挪过去。
天色渐渐的暗了,想着昌珉公主身上的伤,张嬷嬷就难免有些心焦道,“真是的,公主身上带着伤,方才就不该随意出来走动的,医官嘱咐过,不能让伤口沾了汗的,万一弄不要,日后是要留疤的。”
“你以为是我想来吗?”提起这事儿,昌珉公主胸中怒意不觉更盛,咬牙切齿道,“刺客那里到底怎么回事?一点口风也没有漏出来吗?”
“据说但是平阳侯当街就问过,后来奴婢也让人查了,是——”张嬷嬷说着却是欲言又止,低头拿眼角的余光小心的打量着昌珉公主的表情,然后才是大着胆子道,“那人,是之前咱们宫里文樱的同胞兄长,叫钱文山的。头前儿是外城守卫御林军里头的,后来文樱那事儿之后,就听说他失心疯了,整日里疯疯癫癫胡言乱语,当不得差,而被革了职,不知怎的——”
常嬷嬷叹一口气,说不上是唏嘘还是心虚,“大约是怀恨在心了吧,据说那兄妹俩的大小就相依为命,感情十分的深厚极品修真邪少全文阅读!”
“文樱?”昌珉公主尖锐的叫嚷出声,整个人先是震惊后是愤恨,死死的捏着掌心,“不过是个不知好歹的小贱人,就为了那贱人的一条贱命,他竟敢掳劫本宫?我一定要将他碎尸万段,跟他那个死鬼妹妹一样的不得好死!”
“公主,公主您消消气。”张嬷嬷手足无措的劝着,眼见着夜幕初降,心里多少有点发虚,“你身上带着伤呢,先莫要动气,方才平阳侯不是已经答应了,会为您出气的吗?咱们等着就是。奴婢反而觉得,你现在该是多想想将来的事儿。我看皇上那意思,是等后年年初,您的及笄礼一过,就要准您嫁过去平阳侯府的。那易氏,您就真能这么容着她?”
“谁说我会容她了?”昌珉公主脱口道,“这一次,还不是因为她我才会出事的,你觉得我会善罢甘休?”
这才附和昌珉公主的性格。
“那公主的意思是——”张嬷嬷试着开口。
“不!”昌珉公主神色一敛,竖手打断她的话,“暂时先不要轻举妄动,既然今天平阳侯有言在先,我也不能不给他这个面子。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本宫没那么蠢,彭子楚可不是一般的男人,你没见连皇兄对他都是七分威逼,三分笼络的吗?我在这个时候去驳他的面子,对我自己一点好处也没有。既然他一力要抱住易明真,那就不妨让他先留着好了。那女人,撞到我手上来的。”
昌珉公主说着,眼中精光一闪,带了几分森然之意。
“也是,那易氏给你明妃是一路性格,保不准不用公主先动她,她自己那边就会先按耐不住的。”张嬷嬷冷哼,随即谄媚笑道,“平阳侯不是马上又要离京办差去了吗?如果能引易氏先来做些什么,皇上和皇后自然就会替公主做主处理掉她,也省的脏了公主的手。到时候平阳侯回来,就算他再不高兴,也不敢去追究皇上的不是,更不能找到公主头上来。”
“所以我说不急,一切都先等等看吧。”昌珉公主赞同的点头。
要她和人共享一夫?简直是痴人说梦!
“嗯!”常嬷嬷点头应着,刚要再说话,身后的小径上突然有人轻笑一声道,“语气来日方长,公主何不趁热打铁,这就去京兆府的大牢里听听平阳侯是怎么审犯人的!”
昌珉公主和张嬷嬷本来正在专心致志的说话,惊闻此言,顿时吓了一跳。
“什么人?”张嬷嬷厉喝一声。
两人不约而同的回头看去,看到小径上翩跹而来的那人,昌珉公主更是惊的眼珠子险些从眼眶里坠下来。
“易明乐?”她的声音有点脱线,嘴唇抖了抖,完全一副见鬼的表情四下里观望着脱口道,“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出宫去了吗?”
“难得进宫一趟,还有两句体己话没有和公主说,所以就在旁边等了一会儿。”明乐道,微微一笑,丝毫也不惧此时这亭子里就只有和她苦大仇深的昌珉公主主仆,款步走了进来。
“体己话?”昌珉公主像是听了笑话,眼神晦暗冷冷的盯着她,“别忘了,这里是皇宫,你就不怕我让你有来无回?彻底消失在这里?”
“怕!”明乐答的坦白,说话间已经不请各自来的弯身选了张石凳坐下,笑吟吟的回望她道,“是太后娘娘说要送我出宫的,公主你让我消失轻而易举,可若是回头武安侯府找太后要人,却不知道太后娘娘会不会袖手旁观?”
在这宫里,人人都知道姜太后不好惹。
凡事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罢了,万一她要追究下来——
想要捕捉痕迹的撇清关系,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披荆斩棘。
“你倒是打算的清楚!”昌珉公主胸口里压着一口气,“既然太后遣你出宫,你还在这里滞留,你就不怕太后怪罪?还是以为你易家人真有什么了不起,能得太后另眼相看?今天她能出面为易明真撑面子是真,但你坏了宫里的规矩,还想着从她那里讨人情吗?”
“我也是一番好意,公主总不会恩将仇报反咬我一口吧?”明乐不以为然的垂眸一笑,重新再抬起眼的时候,却于瞬间敛了笑意,正色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觉的今天这事儿蹊跷,刚好又在事发现场听了几句奇怪的话,所以特意提醒公主一句,京兆府那里,您真应该亲自过去看看。”
“那里皇兄已经交给平阳侯审讯了,你想挑拨离间?”昌珉公主却不上当。
“谁说的,我明明就是想要借刀杀人。”明乐耸耸肩,语气半真半假。
昌珉公主一愣,狐疑的看着她,一时竟然无从插嘴。
“和易明真她三番两次找你目的一样,我会找你,就只是以牙还牙!”明乐重复,语调从容而稳健,“今天这件事发生的很蹊跷,知道公主会去我们府上的人本就不多,可偏偏刺客在时间上拿捏的那么好,还正赶上在我们侯府附近出事?”
这件事上,最大的疑点,就是自己的行踪怎么会暴露出去给人知道的。
可易明真明明还指望着自己帮忙,万没有害她的理由!
昌珉公主心里越想越疑惑,便有些蠢蠢欲动,脸上表情却是不屑,“我凭什么听你的话!”
“你跟我之间,不过就是公主看我不顺眼罢了,又不是什么深仇大恨。”明乐道,“反正这件事公主你是得要一个真相兼清楚明白的,去与不去,但凭你自己拿主意。宫里我不能久留,先行一步。”
说完,又再深深的看了昌珉公主一眼,明乐径自起身,头也不回的快步离去。
彭修走了已经有一会儿,她并不敢留的时间太长,脚下步子绊的飞快朝宫门方向走去。
彼时老夫人还在马车上等她,见她出来才才松一口气,吩咐人打马回府。
天色已晚,明乐刚把老夫人送回寒梅馆,兰香居那边萧氏母女就得了消息赶来。
横竖事情已经有了眉目,明乐就没有多留,直接告辞出来去了明爵那里。
“怎么才回来?”明爵一天没有出门,彼时已经等的有些心焦,上前一把拉住她的手将她让进门去。
“彭修从孝宗那里拿了特许去提审刺客,我就顺便多留了一会儿,劝昌珉公主过去京兆府看看。”明乐安抚性的拍拍他的手背,径自走到桌旁拿杯子给自己倒了杯水,“孝宗有意许了昌珉公主给彭修,但是因为太后出面,硬是把易明真的正妻之位留了下来。”
“嗯?”这一点,易明爵也颇感意外,“昌珉公主答应了?”
“答应了,但以她的为人,肯定也是两面三刀的背后容不下。”明乐冷冷一笑,垂眸喝了口水,“既然是迟早的事,所以我才建议她去听听那那两个刺客的供词。”
“快刀斩乱麻,这样也好!”易明爵略一忖度便是坚定点头,“只不过为了不做的太过刻意了,我们之前安排给那唐明的说辞,想要直接把易明真拖下水也不很容易。”
“但让昌珉公主恨上她却是足够了。”明乐莞尔,把手里的杯子放回桌上,眉目之间不知不觉染上一片凝重之色道,“还有一件事也有些出乎意料玄血沸腾最新章节。”
易明爵见她如此,心一悬,也就几分警觉起来:“怎么?”
“彭修对易明真似乎颇有袒护之意。”明乐抿抿唇,唯有这件事让她百思不得其解,“我原以为他受了萧氏母女这么多年的压制,如今一朝翻身,必定恨不能将那双母女踩到脚下去。可是今天,孝宗让她休妻另娶昌珉公主的时候,他却断然拒绝了,名言不肯休妻。”
“可能是你多心了。”易明爵想想,却觉得这事儿也不可信,“保不准就又是欲拒还迎的把戏,他这人,又不是做不出来。”
“我也有这么想过,可是仔细观察他的神情语气,又不像只是做戏的模样。”明乐一筹莫展的摇头,失神片刻便马上收摄心神,露出一个笑容道,“算了,不说这个了,横竖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了,往后看看再说,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去,有话明天再说。”
“嗯,今天你也累了。早些休息。”明爵替她理了理披风的领口。
明乐就势拍了下他的手背,莞尔一笑转身离去。
出了竹意轩的大门,明乐却没有直接回菊华苑,而是对长安道,“送我出去一趟,我要马上去见殷王一面。”
“现在么?”长安诧异的脱口道,说完又马上察觉自己失言,急忙垂下头去。
早前明爵和宋灏合模算计宋泽的那一次他也在场,当时宋灏答应的明白,以后不会再和明乐有私底下的交往。
可是如今明乐要主动登门找他,这就又另当别论了。
“就现在!”好在明乐正在想事情,一时竟也没有察觉他的情绪不对,只就片刻不停的往花园西边人迹罕至的方向走,“有一件事,我必须马上向他确认清楚。”
长安不敢违背她的命令,亦步亦趋的跟着。
明乐走了两步,心里却是恼恨,如果之前带着长安进宫就好了,以长安的眼力,一定能一眼看出常嬷嬷的底细来。
可是现在,说什么都是空口白话。
所以,事不宜迟,她必须马上见到宋灏,把一切都问个清楚明白。
即使很清楚,很有可能从自己在宫里的时候起就被人从后盯上了。
这边明乐和长安悄悄出府去见宋灏的同时,彭修出宫之后已经直奔京兆府,提审捉住的两名刺客。
“陛下已经让人快马加鞭传了旨意过来,人犯我已经压在地牢了,侯爷您看,是您直接在我这里审,还是我让人给您把犯人提出来,您带走?”顾大人叫了老头,带着彭修一边下了地牢一边问道。
“还是在这里吧,正好借顾大人的刑讯室用上一用。”彭修道,跟着他不徐不缓的款步往里走。
京兆府每年所要受理的京中大小案件无数,普通偷鸡摸狗案件的犯人,关普通的牢房也就行了,所谓地牢,是专门用以关押杀人重犯的地方。
刺杀公主,属于大逆不道。
所以那两名刺客所受的待遇更甚,被关押在最里面,单独用坚固的长石条垒砌来的一个单间里。
那牢房以中间的过道分开,分左右两边,两名犯人,一人一间。
牢头带着两人进去,顾大人抬手挥退他,“你先出去吧。”
“是,大人历史进程!”牢头陪着笑,点头哈腰的退了出去。
顾大人又对彭修都,“侯爷,这里还需要本官陪审吗?”
“顾大人公务繁忙,就不劳您继续费神了。”彭修道,抬手说了个谦逊礼让的手势,“大人先请。”
“也好,前面我刚好还有个案子要开堂审理,就先行一步了。”这种烫手的山芋,他自然的巴不得早点完全甩出去。
说了几句客套话,顾大人就先行一步告辞出去。
有亲随搬了椅子进来,彭修撩起袍角在中间的过道上稳稳的坐了。
左边牢房里垂头丧气坐着那个先抓到的小贼唐明,右边牢房里,则是在那座废宅里带回来的鞭笞昌珉公主的凶徒。
那人像是并不介意这牢房里的环境,披头散发,一直在不住的来回踱步,时而仰头看天,事儿低头去瞅自己的脚尖,有时哭有时笑,浑然不因为有人突然闯入而觉出丝毫的不自在。
彭修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两眼,随即眉尾一挑,瞟了个询问的眼神过去。
“侯爷,属下已经查清楚了,这人名叫钱文山,曾经是在外城守卫御林军的编制里头的。”旁边跟着的亲卫陈立马上凑上来解释,“他有个妹妹,叫文樱,原是昌珉公主宫里一个二等宫女,据说人生的俊俏,又十分的识礼懂事。后来一次偶然的机会入了梁王宋涵的眼,昌珉公主为了讨好自己的二哥,就打算连夜把人绑了送过去梁王府。但众所周知,那梁王妃的悍戾之名在外,他府上姬妾没有几个能活的长久的。文樱惧怕梁王妃,就去找公主求情,公主自然是不肯的。却不想,那个丫头倒也硬气,当众一头撞在了门柱上。”
“是么?倒是个贞烈女子。”彭修轻轻的唔了一声。
陈立见他无意打断,又再继续说道,“说来也是她晦气,那一撞竟然也没能死成,却是彻底激怒了公主。公主盛怒之下,就把她赐给了宫里的几个阉人做玩物,您是知道的,落到那种境地的人,对女人这回事多少都会扭曲。那丫头本来就奄奄一息,生生的就被折磨死了,而且据说——死相非常的凄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