闯进来的三个刺客自觉不妙,下意识的聚在一起防备起来。
然则此时他们即使想撤也都无路可退,整个寝殿已经被万寿宫的侍卫团团围住。
只是他们虽然将这整间寝殿给围了,却都没有进一步的行动,只就严阵以待的守住各方出口。
不多时,门口陆续有被捆绑的严实的黑衣人一个接着一个被丢进来。
每一个都鼻青脸肿,有的甚至身上被开了血窟窿鲜血淋漓。
几个人看的心里一阵发抖,只能在面上勉强维持镇定。
就在这时,一身深紫色殷王妃朝服的明乐才从一侧的暖阁里负手款步走了出来。
“殷王妃?”为首的一人显然是吃惊不小——
柳妃那里得到的消息,明明是早在一个半时辰以前,殷王妃出宫被阻,虽然没有当场拿下,但也是被他们安排的杀手缠住,被困在宫外的林子里了。
“等了你们多时了,现在人全都在这里了吧?”明乐却不理她,径自走过去,抬脚踹了一下一个已经晕死过去的刺客。
“一共十八个人,个个出招都是狠辣无情,全都是些亡命之徒。”雪雁冷冷说道,“为了找到这些人,想必柳贵妃她是没少费心思的。”
柳妃在宫里的底子薄,虽然日积月累可以在身边培养出壁珠那样的亲信来,但是身怀绝技的杀手和暗卫却不是她区区一个深宫女子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暗中培养起来的。
“是啊,说起来倒还是我的过失了,从头到尾本王妃可是没叫柳贵妃她省心的。”明乐说道,微微一笑看向为首的黑衣刺客,“苏护卫,你说是吗?”
那人一愣,眉心不觉的拧起,但随即也就释然,索性就不再掩藏,抬手扯掉脸上蒙面黑巾——
赫然就是应该已经被柳妃勒令处置了的苏琦远。
“怎么会是你?你不是应该已经——”雪晴忍不住愤怒的惊呼出声。
“殷王妃你果然不是凡人,这样都能料想到来的会是奴才。”苏琦远道,目光阴冷而怨恨的盯着明乐,“败在你的手上我认栽了,只是在我死前王妃可否解我一个疑问?”
明乐一笑,显然是对他要问的问题了若指掌,最后却是不答反问:“苏琦远,你觊觎长平的时间应该不短了吧?”
苏琦远这人,出身行伍,虽然因为形势所迫屡次易主,但本身还是有几分骨气的。
若不是柳妃拿出了叫他感兴趣的筹码,他未必就肯背弃孝宗而投身到柳妃那里。
之前明乐并不曾注意到他,可是经过白天景华殿里的事却是了然——
十有**是这苏琦远对长平起了歹念,而柳妃,恰恰是利用了这一点来引诱他。
“王妃既然都猜到了,又何必多次一问?”苏琦远道,横竖是到了这样一步,他索性也就不再遮掩,“我的确是注意她很久了,从早几个月因为皇后暴毙一案前去殷王府捉拿礼王夫妇的时候开始,那个丫头不仅人长得漂亮还聪明伶俐颇有胆色,的确是与众不同的。”
苏琦远说着,眼中就流露出垂涎之色。
“你无耻!”雪晴一怒,冲上去就给了她一记耳光。
她是暗卫出身,手劲自不是一般的丫头可比,当场就把苏琦远的后槽牙都扇的松动了好几颗。
苏琦远吐了口血,没事人一般重新转头看向明乐,“之前贵妃娘娘去找我,叫我帮她设局的时候我是没打算答应她的,可是她看穿了我的心思,并且允诺,只要事成,她不仅会保我安然无事连升三级,还会把那个丫头送给我。这样一举两得的事,想来我若是拒绝才是真的没有道理的。”
苏琦远说着,忍不住惋惜一叹,“只可惜她到底还是奇差一招,哪怕是今晚的行刺,都没能逃脱殷王妃的掌握,一切都是白忙活罢了。”
财色双收,的确是个足够诱惑人的饵料。
“李福海的下场你又不是没看到,你就不怕她过河拆桥?”明乐冷声问道。
“怕有用吗?”苏琦远反问,他倒是看的明白,“咱们明人不说暗话,皇上的那个皇位看着稳当,实际上早就坐不安稳了,我和殷王府的过节可不止是一次两次的事情了,试问有朝一日待到王妃你大权在握的时候可会有我的好处?我这样的人,没什么资本,可以拿出来做赌的,唯命而已!”
从当初梁默英一事上是指证,到礼王投毒案期间的冲突,苏琦远这话原也是不假的。
“既然你什么都清楚明白,那也就省的我再和你多说废话了。”明乐倒是极欣赏他的坦诚,但却并不代表着她会就此而宽恕这个人。
之前种种,可以说他是听命于人无法选择,单只就他意图染指长平一事上,明乐就绝不会对他宽纵。
“我可以叫你死个明白。”重新定了定神,明乐说道,“头半夜和荆王一起出宫的人,是长平,不是我!”
长平的言行举止本来就优雅大气,而且又是有心想要模仿他的,自然不在话下,再加上有纪浩禹随行帮着打马虎眼,所有人便理所应当的以为那人就是殷王妃。
这样也就难怪柳妃会对探子回禀的消息不加怀疑的就全不信了,进而这样有恃无恐的对姜太后这里派出了杀手。
“原来如此,柳贵妃果然不是你的对手。”苏琦远释然,闭上眼惋惜的一声长叹。
连柳妃后面将有的行动计划都估算是精准无误,并且提前设下陷br>柳妃遇到殷王妃这样的人,没有胜算几乎都成了顺理成章的事情了。
“王妃还想要问我什么?”心里虽然不甘,但苏琦远却是个识时务的,并不在这个时候逞强。
“柳妃叫你来这里的目的。”明乐说道,一字一顿,“是只为了针对四皇子,还是——”
“呵——”苏琦远闻言,不由的哑笑出声,当真是有种心服口服过后的怅惘,然后紧跟着下一刻他就整肃了神情,正色道,“四皇子不过一个无知幼儿罢了,他能成什么气候?贵妃娘娘所要,自然是永绝后患了!”
话不用说的太明白,彼此双方都心知肚明。
不仅仅是宋子昇,包括现在他身后的那个强硬的后台——
姜太后都必须一起消失。
而这样以后,再一出祸水东引,或是说姜太后和殷王妃合谋残害孝宗子嗣,也或者说是殷王妃意图残害孝宗子嗣而和姜太后之间起了冲突两败俱伤。
总之——
无论如何解释,都是个一箭双雕的好计谋!
“真是有劳她如此费心了!”明乐冷笑,斜睨一眼地上横七竖八半死不活的黑衣人们,对武冈一挥手道,“你先押着他们去流云宫,我随后就到。”
“是,王妃!”武冈领命,招呼了人来,把五花大绑的一群人提着往外走。
待到殿中清理干净了,明乐才转身回了旁边的暖阁。
才走了两步,最里面的土炕就朝一旁移过去半边,一大一小携手走出来两个人来。
年长的一身素袍僧帽,正是已经藏身于此有半年之久的庆膤公主。
而小的,则是一身红色的锦缎袍子,眼睛亮亮的宋子昇。
明乐一愣,心里随即了然——
为了叫庆膤公主能够随时知道外面的情况,地下金屋的隔音效果并不好,而两人这么快就走了出来,显然——
是在出口处已经偷听外面的动静多时了。
宋子昇微垂着脑袋,一只手被庆膤公主牵着,另一只手却是小拳头攥的死紧。
小小年纪的孩子,像是极力的在隐忍什么,大大的眼睛里光影晃动,异常的动人心魄。
他咬着嘴唇,就那么直直的看着迎面走来的明乐。
明乐的脚步顿住,看着孩子明澈的双眼,竟然有那么一瞬间为自己脚下腥风血雨走过来的路而觉出了一丝无敌自从的龌龊情绪来。
“昇儿——”她张了张嘴,声音就卡在了喉咙里。
“小婶婶,那个人,是父皇的侍卫是不是?”宋子昇开口,孩子稚嫩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和颤抖。
虽然姜太后及时的把他从那场血腥的屠戮里带了出来,可是那一幕的场面又如何能够轻易从脑海中被抹除?
他的父亲,用那样血腥而疯狂的眼神看着他,还亲手刺死了他的母妃。
五岁大的孩子,已经被迫不得不去用大人的思维来想事情。
不知道是该觉得庆幸还是应该觉得悲哀?
因为苏琦远是孝宗的人,所以他来这里,是不是孝宗也是知道并且默许的呢?
“不是!”明乐摇头,走过去蹲在宋子昇的面前抓住他一只绵软的小手反复握了握,“他是坏人,你父皇也不知道,小婶婶已经叫人把他送给你父皇发落了,他会给你一个公道的。”
“是吗?”宋子昇喃喃低语,也不知道是信了还是没有,“父皇的身边怎么总是有坏人?”
“是啊,你父皇的身边怎么有坏人呢!”明乐笑笑也跟着感慨的一声叹息,然后抬手摸了摸他滑腻腻白嫩嫩的脸颊,道:“大概因为你父皇的年纪开始大了,看人的眼力也差了。你要知道,想要巴结皇帝是人可是很多的。以后昇儿要是当了皇帝,可一定要把身边的人看清楚的,知道吗?”
“嗯!”宋子昇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似乎对这个话题并没有太大的概念,突然想起了什么,就满眼含泪的抬眸看向明乐道,“皇祖母病倒了,是不是因为我?”
昨天从暝宸殿回来,姜太后突然就毫无征兆的病倒了。
并且病来如山倒,突然只就卧床不起,这打半个晚上一直昏昏沉沉的,意识也不是很清楚。
李太医被留在了柳妃那里给孝宗看解毒,常嬷嬷叫人去太医院找了别的太医前来,却查不出丝毫的蛛丝马迹,就说是脉象虚弱有衰竭之势,却查不出具体的病因。
这边为了不让柳妃那里知道了而心生歹念,明乐就叫人暂时把消息压了下去。
可是姜太后的情况也着实叫人当心。
“不是的,你皇祖母年纪大了,本来身体就不好,跟昇儿没有关系。让她多休息一阵子,她会好起来的。”明乐摸摸他的头,低声安抚,“小婶婶要去柳贵妃宫里一趟,皇祖母那里昇儿替我去陪着,好不好?”
“嗯!”宋子昇用力的点点头。
明乐微微一笑,回头示意采薇,“你带四皇子去吧!”
采薇领命,过来带着宋子昇先行去了偏殿安置姜太后的地方。
目送他们离开,庆膤公主眉宇之间的忧虑之色突然就加重几分,道:“柳妃有心想要谋朝篡位,以她的用心,当是不会叫那人活的太久了。听说那人昨天刚刚受了重创,怕是因为他身体的原因,已经牵动了皇嫂身上的蛊毒发作了。”
庆膤公主说着,就越发的焦灼起来,一把抓住明乐的双手,看着她的眼睛恳切道:“乐儿,哪怕只是为了皇嫂,也必须要保住他的性命,前部能叫柳妃得逞。”
“小皇姑,这件事我心里有数,你放心吧!”明乐安抚性的拍了拍她手臂,勉强牵动嘴角露出一个笑容,“我已经调派了阿灏安插在宫里的暗卫过来,把整个万寿宫全面的保护了起来。怕是我一会儿去了流云宫无暇他顾,母后这里还要劳烦小皇姑代为主持大局,母后和四皇子的安安危就都托付给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