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的风声呼啸,韩易坠落同时,也终于看清了到底是什么在往飞舟上攻击,那是一条巨大的蛇尾,上面漆黑的鳞片泛着凛凛金属般的冷光,周围还有一层暗红的不详雾气笼罩。
那蛇尾虽然击打在飞舟之上,但舟身笼罩着一层薄薄的光晕,将整个飞舟护得严严实实,连外侧的装饰都没有一丝损毁。反倒是那条尾巴每一次攻击,都像是承受了什么巨大的痛苦,在半空中剧烈地翻滚。
韩易心生疑惑,但那剧烈的下坠感很快就提醒了他:想这些一点用都没有,他马上就要死了……
在上方似乎有一个黑点渐渐接近,韩易意识到什么,死死地睁大了眼。
——那个黑点离他的距离越来越近,他也终于看清了那人的模样。
韩易张开嘴,冷风呼啸地从口腔里灌进来,连呼吸都被冲得困难起来。但是他却一字一顿、极艰难地叫出了那个名字,“……阿、越。”
泪水从眼角涌出,很快就厉风吹散,连痕迹都没有留下。
脑中响起一道声音“抓住我”,韩易只呆呆愣愣地看着时越伸出来的手臂,他的手还被厚厚的布条裹住……还是他早上帮忙缠的,鼓鼓的、一点都不便于活动……
他心底涌着一种沉甸甸的情绪,又酸又涩。
父母兄弟、邻里乡亲一夕之间尽皆惨死,韩易觉得自己也该在那一天死去……他一个人、孤零零的在这世上,又有什么意思呢?
他的世界,一直停留在那日的夜间——黑漆漆的、没有一丝灯火。
但是现在……
有一束光照了进来。
有人……愿意救他……有人担心他……
……阿越。
韩易艰难地伸手,抓住了时越的手腕。
他想活……想和阿越一起活下去……
但是,那仿佛没有尽头的下坠感提醒着他们如今的处境。
韩易抓紧了那只手腕,缓缓地闭上了眼,唇边勉强扯出一丝似哭的笑来。
——虽然没有和爹娘死在一起,但是和阿越死在一处……
似乎也好……
时越还不知道那小屁孩满脑子都是“死啊死啊”的不良思想,他这会儿正在找法子安全落地。
这个世界总不至于把他亲儿子摔死,肯定有办法安安稳稳地落下去的。
但是他紧急找了一圈,都没看见什么能缓冲的东西。
两人正下方是一片开阔的湖泊……但是这高度,要是一点缓冲都没有直接掉下去,别说湖了、就是下面是海也不好使啊!
时越头疼地四处寻找,突然意识到什么,侧头看向身边那巨大的蛇身。
那蛇身似乎感应到时越的视线,空中剧烈翻腾之后,那身体一点点缩小,硕大的蛇脑袋对准了两个人,说是蛇也不太准确,它头顶生冠,形状奇异、乍一看就像是书生常戴的冠帻。
……原来是“升卿”
【蛇之善者惟升卿】*
不过这条升卿情况明显不太对,本该黄褐色的瞳眸这会儿一片猩红,竖瞳缩成了一条缝隙,嘴巴张开,尖牙上泛着凛凛的寒光。
升卿是无毒的,那牙自然也不是毒牙。
可是这会儿的涎水顺着那尖牙往下淌,黑雾萦绕其上……时越一点也不想试试它现在到底还是不是无毒的。
一人一蛇对视着,不知不觉,那急速下坠感缓了去。两人像是羽毛一样轻飘飘地落在湖面上。
紧闭着眼的韩易久久没有等到想象的疼痛,但身侧的风声确实停了。
韩易疑惑睁眼,入目是一片空旷,如镜的湖面上,只有他和阿越两个人直身而立。
原来,地府……是这模样吗?
韩易连忙转头去看时越,他仍旧穿着“生前”的衣服,连手指上布条的位置都没有变。不同于他的探头探脑,阿越脸上的表情十分平静。
——是他一贯的平静。
不管什么时候,阿越总有一种不慌不忙的气质在,好像在他眼里就没有什么为难的事儿。
就像是……启爷爷。
那可是十里八乡里最有名的老者了,听说年轻的时候还当过什么大官呢。
韩易正这么想着,就见时越突然转头看他,问:“会水吗?”
韩易还蒙着,不明所以地点了一下头,下一刻两人脚下突然漾起了一片涟漪,脚下踩实的感觉一下子落了空、噗通一下落到了水里。
韩易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胡乱扑棱着,一直到被时越强制按住了动作,又托着脑袋在水面上漂浮了一会儿,他才总算多了一点能沟通的冷静,他抖着声音开口,“阿越,咱们要……要干什么?”
地府的话,应该有奈何桥吧?但是现在这里没有桥,难道他们要游上岸?
韩易一激动,这想法就不小心就传到渔老那里,本来安静装死的渔老也忍不住抽搐了一下,传音催促道:“你问那么多干什么,跟着那时小子走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