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比斗之人突然发出一声高亢的惨叫。
如梦的虚幻霎时一散,裴锦谢被强行扯如现实之中,陡然意识到自己如今的所作所为。
【他也不想看见……你们现在这模样】
路令章的话陡然在脑海中响起,裴锦谢的脸色一变、一下子苍白下去,好在有易容遮掩,看不分明。
心中的惶恐聚集,裴锦谢出神间,手不自觉地攥住那人的袖摆。
这动作实在是陌生又熟悉,以至于裴锦谢做出来之后,都有一瞬间的恍惚。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教主时的动作。
那一截袖摆,干净得恍若天边云彩。
伸手抓住它……
——这简简单单的一个动作,简直耗尽了他毕生的勇气。
似乎连心情也同那时相似,忐忑又惶恐,可却换来对方安抚的笑容。
那这一次——
他小心地打量着那人的脸色……他却没有笑……惶恐汹涌而来,他嗫嚅着想要解释,却被恐惧压下。
最后,他只无力地辩白道:“不是……我……”
是吕湃的作为,他只是旁观……不赞同、也不阻拦。但……其实他心底是赞同的,只是未曾言明。
裴锦谢的脸色实在难看,时越忍不住,露出些叹息之色来,终究没有再说什么责怪的话,屈指在他额上一弹,留下一个浅淡的红印。
裴锦谢愣了一下,抬手捂住额头,脸上浮了一层薄红,又听那人道——
“今日比试结束,带我去见见他罢。”
这个他,自然是指的是化名“吕轻度”的吕湃。
这情景像是在梦中一般,裴锦谢恍惚着点头。
郭津在旁看得一头雾水。
——怎么时哥像是跟这个幕后boss挺熟的模样?而且剑尊,似乎也认识时哥?
他这么疑惑着,也压低着声音问出来了。
时越笑答:“以前旧识。”
郭津:???
时哥来这个世界比他还晚,哪来的什么旧识?
他懵着还打算再问,就察觉一道幽幽的视线落在他身上,他登时觉得浑身一凉,僵硬地转头看去,被他确认为幕后boss的那个“裴大夫”正默不作声地看着他。
——那视线,不知怎么,就让人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郭津几乎下意识地放开了抓着时越小臂的手,拉开两人的距离。
这段时日相处,总算稍微培养出一点塑料情谊的易周上前,把作死的郭津拉到一边,害怕这人又做出什么惊人之举,易周压低了声音跟他解释这一群人的身份。
……却换来了一句,“怎么可能?”
易周:不想理这个傻子!
郭津却觉得自己的反驳很有道理:别人不知道,他还能不知道吗?毕竟他才是那个“魔教教主”啊……
说起来还不好意思,他这个魔教教主,不仅不认识剑尊,连自家的长老都没见过,也是当得十分辛酸了。
易周说的那个牛逼哄哄的魔教教主,代入他的前任还比较合适。
嗯……前任……?
像是被什么提醒,郭津一下子陷入了沉思。
半晌,他一脸僵硬的笑:不、不会吧?
……
时越没打算强行叫停这次试炼——都杀红了眼的情况,就算是路令章亲自出手,都不一定拦得住。
毕竟……人心这种东西,从来都不是武力所能阻止的。
他只是让燕行宣布了一条新规则——败者会被强制遣离别庄。
也就意味着,再无资格参与后面的试炼。
燕行当然不想这么做……
——那里面有好几个家主下令必须“留下”的人。
只不过,却也由不得他。
一个剑尊、一个毒师,两人眼神冰凉地看着他,这压力,别说“血衣”了,就是“血人”都承受不住。
燕行宣布过之后,就一脸萧瑟地退回到角落里——想当年,他也是威名赫赫、能止小儿夜啼的狠角色……可如今……
他无力叹息,觉得自己大约只能活到今晚面禀家主了。
暮色四合,今日的比试终于告一段落。
裴锦谢不想教主那么快就去见吕湃。
——会哭会闹的孩子才有糖吃。
吕湃闹出了这么大阵仗,等见了面,教主的注意力一定都落到他身上了……
时越看出了他的小心思,毕竟好几年没见,也就默许放任了。
于是,在裴锦谢的有意磨蹭下,一行五人,是先吃的晚饭。
裴锦谢卸了易容,他原本的长相要比易容的青年显得年长一些,但是对比他本身的年纪却仍旧显得年轻了。
对着这张脸,郭津这一顿饭吃得胃疼……
毒师的样貌在教中当然有记录,这种危险人物,郭津当然记得。
——也就是说,他现在和一个用毒高手同坐在一张桌上吃饭。
甚至……
“跟前几天的味道不太一样。”易周小声地嘟囔了一句。
裴锦谢按在筷子上的手指紧了紧,不自在地看了眼时越,温声答道:“是我做的。”
郭津:!!!
他刚才是做足了心理建设,才谨慎地吃了一口白饭。裴锦谢那话一落,这口饭不上不下,正卡在嗓子眼里,把他噎得直翻白眼。
时越本来坐在旁边,见状抬手在他背上一顺,那一口饭终于顺着食道往下,落到了胃里,郭津重新活过来一样,大口大口喘气。
再抬眼,正就对上裴锦谢幽幽看过来的眼神。
郭津:他是要下毒吧?是要下毒吧?!